嘉靖灵异录(35)
“可这里是潮州,离骊山陵十万八千里,怎么会在这里?”宁桓低声地自言自语道。
肃冼没有出声,只是走进了正中央的那具铜棺。
铜棺之下有一个祭台,上面覆盖着一张巨大的石刻圆盘,雕刻这繁复的黑色花纹,按照阴阳太极两极分布。肃冼捻了捻圆盘上的黑色的渣滓。
“是血。”他轻声道。
第35章
宁桓微微仰起了头,圆盘的正上方几尺的地方还垂挂着一条手腕粗细的铁链,不过由于顶上的光线昏暗,只能看清楚末端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肃冼伸手摸摸了铁链:“引血槽。”说着,他举着火折子直接踩上了另一边的祭台。火光下,铁链末端的东西逐渐露出了一个人形。
肃冼朝下边的宁桓摆了摆手示意他站到一旁,手里的短刀直接朝上方飞了过去。只听见一声闷响,“砰”的一声宁桓的脚边突然落下了一具尸体。宁桓一怔,蹙着眉蹲下了身,用刀背给尸体翻了一个面,露出了它的正脸。
尸体找不到致命的伤口,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死状,看衣饰这应该是一名男子,除了干瘪失水之外,整具尸体的皮肤惨白且完全凹陷了下去,留下了两个黑洞洞的眼骷颅仿佛死不瞑目般大睁着。肃冼从祭台上跳了下来,走到尸体边,接过宁桓的刀挑开了他的衣服,脖颈以及胸膛前露出了一排一排细密如小指大小的血孔。肃冼抬头,盯着铁链末梢还在微微晃动着的烛台状铁圈,轻轻啧了一声:“看来是放血放干死的。”
“放血?”宁桓一愣,随即看了眼圆盘之后的巨大铜棺,圆盘连接着七根铁链,紧紧地束缚住了铜棺,宁桓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道,“这里面究竟是谁?”
肃冼摇了摇头:“人血做引子,就算这里面的人是帝王,也是三分真龙气,七分厉鬼灵。”他沉默了片刻后继而又道,“我想,这里面的人,应该不是始皇帝。”
“你们来了?”低哑雄浑的嗓音在二人身后响起。宁桓一怔,这里有人?
他僵硬地挺直了背脊,转过了头,只见黑暗当中走出了一人。人鱼灯油点燃的烛台泛着丝丝冷意,白光照亮了来人的整张脸,宁桓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王、王疤子!”不可能!宁桓心道,王疤子明明已经魂飞魄散了,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眼前的人是谁?
“徐福。”宁桓猛地瞥向了身旁的肃冼,看着他几乎波澜不惊地道出了那个人的名字。肃冼盯着“王疤子”那张干瘪蜡黄的脸,淡淡地道:“我们在客栈遇到的赶尸人也是你吧。”
徐福?宁桓震惊地半天道不出话,这个人竟然是徐福!那个传说中替始皇东渡求长生不老药最后消失了踪迹的徐福,他、他原来真的还活着?
“不错。”徐福点了点头道,“是我。”
“为什么?”肃冼垂眸瞟了一眼身后的太极圆盘,右手却已戒惕得搭在了左侧却邪刀的刀鞘之上,他哼声道,“是怕阵法失效,你也活不了了吗?”
徐福倒不否认:“不错,我的阵法快失效了,这里的鬼魂不出一月便会魂飞魄散。我正愁找不见一个至阴之人的血做血印。”那张顶着“王疤子”的脸忽然转向了宁桓,大笑了一声,“可没想到竟然在客栈竟然遇上了你们,真是天不绝我。”
宁桓不禁暗下往肃冼身边退了退。他咬着唇,看着脚下被放干了血的干尸,朝着来人道:“所以王疤子是不是早死了?”
“早二十年吧。”徐福回道,“他杀了徐家老少三十口人被朝廷通缉,偷了我留在徐家后人那里唯一的手札,寻来这里,想来向我求长生不老药。”徐福哼笑了一声,“我以三魂六魄作交易满足了他的愿望。”
“所以你能凭肉躯走出徐家村。”肃冼道。
徐福打量着肃冼,片刻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没错。你满身的煞气倒是合我的心意,我可以放你离开。不过,”他的声音微微一顿,“你身后的小兄弟可得留下来。”
宁桓闻言心中顿时一惊,尽管清楚肃冼绝非是那种会将自己丢下独跑之人,但还是不由得紧张地望向了他。
肃冼冷笑了一声,不屑地回道:“老妖怪,以为你是谁?爷爷的去留还由得你来决定。”他垂眸瞥了一眼宁桓,语气甚是嚣张,“人我也会带走,这阵你也别想留下。”
“呵,好大的口气。”徐福哼声道,“那就要看你小子有没有本事出去了。”他的脸开始慢慢融化,皮肉也寸寸开始爆裂开来,裸露的皮肤泛着青灰,胸前背脊上浮出大大小小不一样的人脸。
宁桓滞愣地看着眼前一幕:“那些东西是……”
“是被阵眼困住的灵,徐福就是阵眼。”肃冼小声地道,“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肃冼果然是不会丢下自己,宁桓心想,他猛地点了点头,充满感激地望向了肃冼,却听他面无表情接着说道:“打不过咱们就跑。”
要不是徐福还在离他们十步远的地方虎视眈眈,宁桓定会忍不住问他:“那您方才这是撂什么狠话?”
活命要紧,宁桓最后还是主动地退到了青铜棺边。肃冼纤长眼睫下的双眸藏着泛着杀气的黑。“灭魂”“却邪”两把古刀都已经出鞘,闪着寒光。
“自不量力。”徐福冷声道。
起初肃冼的攻势还占着优势,可是渐渐宁桓发现,无论他的身形有多么敏捷,但徐福鬼魅般的身影总能闪过,在这种情形下,肃冼占不到半点便宜,反而耗了不少体力。他喘着粗气,几乎和眼前的千面怪物僵持着。
徐福突然一个闪身,锋利的指甲直朝肃冼的胸膛刺来,肃冼堪堪侧开了身,“噗嗤”指甲瞬间没入了他的肩胛。肃冼咬了咬牙,直接用刀断开没入皮肉中的半寸黑色的指甲,任凭着鲜血流满了他的前襟,他踩着徐福的肩臂,直直向他的心脏刺去。
“疼啊,救救我!”这时,徐福胸膛处的人脸竟开口说了话,他扭曲着脸,露出一番苦色。肃冼微微一愣,而就在这一晃神的瞬间,他被一阵大力撞向了周围的柱子。他狼狈的滚了几圈,才侥幸躲过了徐福的下一个攻势。
宁桓拧着眉,见肃冼落入了下风,心中已是万般焦急。该怎么办?他不停地问自己。
宁桓咬着牙,渐渐地,他发现不管徐福如何发起攻势,始终都不会向着他这个方向靠近半步。为什么?宁桓环顾了一眼四周,视线落在了这个被铁链捆上了好几道锁的铜棺材,难不成他是在忌惮这个?宁桓想了想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一试。他爬上了祭台。太极圆盘控制着拳头粗细的铁链,可他又该如何打开铜棺。
宁桓眯着眼看着底下那具已成人干的尸体,心中顿时恍然。不知是不是鬼魂显灵,那具干尸僵硬的手指指向的方向正是铜棺下面一道不引人注意的缝隙,而那缝隙的中间被黑色的渣滓填满了,血吗?曾今有人用血打开过铜棺。宁桓看着太极圆盘,要用自己的血试一试吗?
石室的另一端传来了一声“砰”的巨响,肃冼被撞向了另一侧的柱子上,他踉跄起了身,用刀稳着身型,视线堪堪瞥过远处的宁桓,正对上他满心忧虑的脸。肃冼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心口的血却提前喷了出来。
可宁桓却看清楚了他的口型,肃冼让他跑。宁桓低声啐了一声,下了决心,手中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割开了手掌。他“嘶”了一声,掌心的鲜血落在了太极圆盘上,顺着凹槽形成了一副血染地太极八卦图,慢慢流向铜棺。
会有用吗?宁桓屏息盯着铜棺。这时只听到咔嚓一声响动,束缚在铜棺外的第一条铁链断了。宁桓手掌的血已经流干了,他在手腕上又割开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于是“咔嚓”第二条铁链、第三条铁链……直至最后第七条铁链都断了。
宁桓惨白着脸,失血让他有些眩目。随着轰隆一声巨响,青铜棺巨大的棺盖倒了下来。一只苍白的手从青铜棺内伸了出来,黑丝金边,袖口上的金龙图腾显得尤为扎眼。而另一侧,徐福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他放弃了给在地上挣扎的肃冼最后一击,猛地转过了身,双目睁裂,青筋暴起,仿佛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