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125)
肃冼摇了摇头:“这些‘走脚客’向来要价不低,能让他们出手的大概也不是什么寻常事儿。”肃冼垂眸,见宁桓正满脸愕然地望向自己不言语了。“吓到了?”他挑了挑眉,问道,好笑般地瞅着宁桓一双乌漆漆的黑眸,轻嗤了一声,“怎就这点出息?”
“我没有。”宁桓掀了掀眼帘,底气不足般地小声反驳道。
肃冼捏了一把宁桓的脸,他眯着眸反问道:“那我在,你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宁桓顿住了,一时间他也道不清心底处的那份不安与惘然究竟是从何而来,纤长的睫羽颤了颤,半晌他摇了摇头。
肃冼微俯下身,唇畔在宁桓鼓着的腮帮子上似是不经意间地落下一吻,指尖虚点了点宁桓的鼻尖。他轻声“啧”了一声:“怎么,那是不相信你相公了?”
“呸!”宁桓闻言旋即抬眸嫌弃地瞥了肃冼一眼,他啐了一口,“你好好说话,谁是谁相公说不准呢,别总想趁我不注意占我便宜。”
“我占你便宜?”肃冼抱着胸,斜睨了宁桓一眼,嘴角逐勾勒起了一抹讥诮的笑,问道,“那昨晚上趁我睡着了偷亲我的人究竟是谁?”
宁桓一怔,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耳尖顿时漫上了一层羞赧的红,宁桓梗着脖子,小声地囔囔道:“反正……反正不是我。”
“啧,那应该是小狗吧。”肃冼唇边的笑意不减,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说起来还留了一嘴的唾沫在我脸上。”
宁桓龇了龇牙:“那你昨儿晚上既然醒着,我……我喊你你为何不应?”
肃冼睨了眼宁桓,漫不经心地冷哼道:“你以为我不知晓你为何喊我吗?不就是想我替你罚抄你白日先生留给你的那几册书吗?”肃冼摇了摇头,颇为嫌弃地上下睨了眼宁桓:“你不是说要好好读书,让我学学那些贤妻,无事别来扰你吗?”
“我……我……那不是就是因为你白日里一直扰我,我才没有抄完吗!不对——所以你就装睡?”宁桓恼了,哼哼道,“你夜里装睡不怕我尿你身上?”
“呵。”肃冼戏谑地望向宁桓,嘴角露出一抹恶劣的笑,“那你可就真成货真价实的宁小狗了。”
“哼!”
“宁小狗。”
“肃冼,你够了,别逼我啊——”不知不觉,二人的话题已不知扯向了何处……
空气中泛着股霉味,老旧的木阶梯正嘎吱嘎吱地发出一声声粗喘,二人照那客栈掌柜所言,左拐进了第五间厢房。白烛在夜里忽明忽暗地闪烁,照地墙上的霉斑如宣白纸上留下的墨渍,蜡白的烛泪无声地凝结在桌上。此时屋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应是楼下的那群人上楼来了。
“还不睡吗?”肃冼和衣躺在床上,手腕半搭在额头上,受了潮的被衾被他踹到了一旁,他半阖着眼,懒洋洋地对着桌旁满脸愁容的宁桓说道。
“可我总还觉得哪里不对劲。”宁桓微坐在桌前,心事重重地小声嘀咕道。宁桓蹙着眉,缄默了良久后,抬起了头,他望向肃冼,眼神中透着些许茫然,说道,“我总觉得如今发生的种种我仿佛在梦里遇见过一般。”
“梦里?”肃冼听得一脸莫名,但也未往深处追究,只道是这地方古怪,令宁桓多虑了。他安抚道:“过了今晚,咱儿明儿一早就走。”他圈着被衾,朝着宁桓的方向虚张着双臂,“好了,别多想了,把灯熄了快睡,再不济我委屈点,搂着你睡。”
“谁要和你睡,我还没嫌弃你呢!可他娘的求您要点脸吧。”宁桓一怔,随即骂骂咧咧地反呛了一声。虽如此,可还是“呼嗤”一声吹熄了蜡烛朝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室内陷入了一片黑暗,皎洁的月光正透过窗棂处洒了进来,斑驳的光晕连成了一片,朦胧地令人产生了一种恍惚的不真实感。宁桓转眸,望着肃冼沉静的睡颜,心头兀地一紧。
“肃冼。”宁桓声音微颤,忽地出声问道,“你可还记得咱们当初是如何在一起的吗?”
“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肃冼微哑的嗓音自黑暗中响起,似是在耐着困意答复宁桓。
“我……”宁桓的眼眸中闪过一瞬间的呆滞,他挺着背脊僵直地坐着,手却不觉伸向肃冼,轻触了触他的面庞,热的。宁桓缓缓舒出一口浊气,心中的惶恐被逐渐抚平,还好,还好眼前的一切不是幻像。
肃冼等不到回应,他缓缓旋过了身。他支着脑袋,俊俏的脸庞长久凝视着宁桓,良久,他眸底浮现出一抹狭促的笑意,懒洋洋地回道:“这还用说,自然是你追的我。”
宁桓一怔:“怎得变成了我追着的你?”
“不是吗?当初可不是追着我一定要给我当媳妇儿吗?”肃冼的嘴角噙着抹笑意,“不过当初可还说的好好的,就是天上的星星也要给我摘来,瞧瞧现在,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宁小狗。”
肃冼瞧见宁桓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一脸茫然地望着他,顿时笑出了声。他手臂一圈,将人搂进了怀里,“啧,骗你的,自然是我先喜欢的宁桓少爷。”他下巴抵着宁桓的脑袋,轻拍着宁桓的背脊,“好了,宁小狗,早点睡了,明早上还要赶路呢。”
“肃冼,你方才那摸样特别想怡春园的老鸨。”宁桓在黑暗中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评价道。
“我以为我至少能评得个怡春园的头牌。”肃冼困倦地阖上了眼眸,敷衍地回道。
“哎——你不行。”宁桓在肃冼怀中拱了拱身子,一本正经地道,“你、你脾气太差,客人都会被你赶跑的。”
“宁桓。”
“嗯?”
“你若是再不睡觉,我就把你扔出去了。”
……
宁桓望着肃冼的脸,缓缓阖上了眼眸,他数着肃冼的呼吸竟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恍惚间,他站在了一家破旧的酒肆门前,“问仙楼?”宁桓拧着眉,小声地念着牌匾上的那三个大字。不知为何这梦里的场景尤为的熟悉,就他仿佛曾今来过一般,宁桓犹豫了片刻,抬步走了进去。
“既然来了,那便坐下继续听吧。”身侧的宾客忽地开口说道,他慢悠悠地呷了口杯中的茶水,眼神却并未往宁桓的方向看去。
宁桓微怔了怔,舔了舔干涉的唇,心道既然只是场梦境,也就着宾客身侧的空位坐了下。台上穿着素白大褂的说书先生正说得起劲,故事似乎已经进行至了一段了。
“妻子与那姑娘留在客栈中等待,不想没过多久,出去的几人便匆忙回赶。妻子此时已经能起身了,她急忙迎了出去,可在人群中却并未发现丈夫的影子,于是她便找了一人问自己丈夫去了哪儿。”
“那些人气喘吁吁,说众人未出门许久,便遇上了一群怪物。那些镇上的人全是这些骇人的怪物变的,人脸蛇身好不骇人。少爷被那些怪物拖走了,妻子大惊赶忙起身要出门寻丈夫,被周围人急忙拦下。众人劝道少爷已经救不回了,不如趁着外面那些怪物散去,带着新妻离开这个古怪的镇。”
“妻子伤心欲绝,可她无意借着月光垂眸一看顿时吓得一身冷汗,那些地上的人影哪儿是人,全是一群扭曲诡异的蛇影。”
“再说道那丈夫来到了镇上后,确实与那五人失散了。他想到重病的妻子,急急忙忙重回到客栈,可这时却发现妻子失踪了。地上未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只是他探寻了一番,发现地上留有妻子留下的暗号,他心一紧,料定妻子深陷囫囵,于是果断地寻着记号走了去。”
“宁桓,宁桓?”身侧有人轻轻推了推他。
宁桓恍惚地睁开了眼,却正对上肃冼满是担忧的双眸。“怎么了?”宁桓出声问道,嗓音尤为嘶哑干裂。
“你发烧了。”肃冼摸了摸宁桓滚烫的额头,给他拢紧了被衾。肃冼翻身下了床,满脸凝重地道:“我去问问那店家这镇上有没有大夫,然后再去给你端盆热水来,一会儿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