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灵异录(117)
“可是……”另一人仍旧在迟疑。
“走了,再不走那些东西怕是要过来了。”这是那个络腮胡男人的声音,自他出声拍板后便再无人开口反驳了。黑暗中缓缓地传来了一声叹息,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音,几人消失在了长廊深处。
“什么东西要过来了?”宁桓蹙着眉,不安地小声问道,“咱们要跟出去吗?”
肃冼缄默了片刻:“再等等。”他缓缓勾勒起的唇角浮现出一抹冷意,“看看那几人留下那个大顺究竟想做什么。”肃冼回道。
“哒、哒、哒”长廊的深处兀地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每一丝轻微的回响几乎都被逼仄幽暗的长廊无限的放大。在那抹阴翳的浓黑中,缓步走出了一个女人。她四肢极长,个子奇高,看上去甚至比方才的那些八尺大汉都快要高上几个头,阴郁的面孔足足有常人两倍长,穿着一身黑衣头顶戴着顶高高的黑色毡帽,她行动僵硬,但脚下的步子却迈地极大。
宁桓深吸了口凉气,低声问道:“这……这他娘的究竟是是人是鬼啊?”
“躲起来。”肃冼道。他匆忙掰过宁桓的脸,在他的脸上贴上了道黄符,拉着他一同钻进了屋内的床板下。“哒、哒、哒”脚步声在二人的屋前停了下来,宁桓紧抿着唇,屏着呼吸迟迟不敢吐气。
“吱呀——”门缓缓地敞开了。
“噗通、噗通——”弥漫着潮味的床板下,宁桓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在发疯般地砰砰作响。惨白的月光映照在屋内,一双黑色的鞋子踏进了屋内。一步、两步……在朝着二人缓缓靠近。终于,在离二人两三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宁桓心道:她是已经发现屋里面没人了吗?
兀地,一双惨白的大脸落在了宁桓的眼前,浑浊的眼眸对上宁桓的双目。霎时,宁桓只觉得心脏顿时漏了一拍。那张大脸上并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脸上翻起的白皮似是剥落的墙皮,五官平坦地向上下拉扯开,仿佛一张被撑破了的人皮。
宁桓攥进了拳头,冷汗几乎浸透了掌心。
“嘘——她发现不了。”脊背贴上了一个温暖的胸膛,肃冼单手将宁桓往自己怀里带了带,而后遮住了他的眼睛。果然那张大脸发现在床板之下也是一无所获,诡谲的脸上遂透出了一抹茫然之色。半晌,便离去了。
二人又稍等了片刻,直到“吱呀”一声隔壁客房的屋门被拉了开,肃冼与宁桓才从床板底下钻了出来。
此时屋外忽地响起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宁桓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大顺!”他轻声喊道。那喊叫声未持续多久,很快便变成了一声接一声的呜咽。
那个黑衣女人很快走了出来,宁桓与肃冼二人急忙躲进了窗棂后的暗处。只见她左手拽着大顺的一只脚,八尺的男人宛如牲口般地被她拖了地上。一路上遍是血迹。“救……救命——”那个大顺似乎还尚存一口气,无意识地不断呼救道。
黑衣女人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她扔下了大顺的那只脚,即便已经是奄奄一息,得了空挡的他还是艰难残喘地向后边爬去。黑衣女人一把扯起顺子的头,在惊惧的目光中将他的他像玩具般的扭了一周。呜咽声终于停下了,黑衣女人似乎满意了,她拖着顺子的尸体继续朝外走去,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血迹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殷红的痕迹。宁桓拧了拧眉,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在那黑衣女人离开后,二人缄默了片刻。宁桓先开了口,他心事重重地说道:“所以那几人是已知晓了这里的古怪,早就打算将他献舍出了去。”宁桓舔了舔干裂的唇,蹙着眉继续推断道:“他们要找佘人镇的门,所以献舍了一人。那当年赵婉娘他们在路途中损去的一人,会不会也是因为……”宁桓话一出口便后悔了,若当年真有人献舍,那在赵婉娘的描述中,做下这个决定的人也只能是肃冼的父亲。可赵婉娘的话又能信几分?
宁桓的睫毛颤了颤,润泽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慌乱,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肃冼,生怕他因此生了气:“我……我也就是瞎说,你真的不用往心里去。你只晓的,我这个人整天就尽是胡说八道……”
肃冼见宁桓一副小心谨慎的摸样,倒是微微勾了勾唇角:“我当然知晓宁公子的这张嘴有多气人,不过我也习惯了——你我之间,说话无需如此小心。”他揉了揉宁桓的脑袋,在宁桓一脸茫然的眼神中默默地拉近了怀里,微凉的唇擦过他的额间,他下巴轻轻地抵着宁桓的脑袋,盯着屋外地上那一长痕血迹,淡淡地说道,“你说得有理。不过在我印象中他绝非是如此冷血凉薄之人,若当年真要献舍,其中也是必有隐情。宁桓,你愿意陪我找出真相吗?”
宁桓忙点了点头,这一会儿他没有急着推开肃冼,就……都互表心意了,抱一会儿就抱一会儿了。宁桓支吾了一声,问道:“那咱们怎么办?”
肃冼盯着地上那一长条血痕,黑眸微微一转,睫羽下满是冷意:“这里不是有现成的路等着我们走吗?”
第105章
宁桓微蹙着眉,回忆起方才那长脸黑衣的古怪女人,他抿着唇小声问道:“那方才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个?”肃冼挑了挑眉,嘴角微微一翘,回道,“可还记得你之前问过,为何这个村落之中只有女人,却不见有男人。”
宁桓愣愣地点头,问道:“为何?”
肃冼侧眸,黝黑的眼眸一动不动地望向屋外,他低声回道:“也许,方才那女人说得确是实话。”
“实话?”宁桓茫然地眨了眨双眸,困惑地拧紧了眉,“可是——”他迟疑道。
“之后你就会明白了,走了。”肃冼低垂着眼眸望着宁桓,虚点了点他的额头轻声催促道,“先找到佘人镇的入口再说。”
宁桓抿了抿嘴,虽不解,可也明白找到找到佘人镇才是大事,于是他谨慎地点了点头,应声道:“好。”
二人沿着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一路前行,血迹至一个洞口前彻底消匿了。
“咱们是要进去吗?”宁桓舔了舔干涩的唇,惴惴不安地小声问道。他仰着头凝望着眼前的山洞,黑暗深不见底,沉甸甸的暗色正如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将一切吞噬殆尽。“肃冼。”宁桓轻轻唤了一声肃冼的名,肃冼挑了挑眉,转眸望了过来:“什么事?”
“你说赵婉娘引你来此的目的,会不会是为了找人来献舍?”宁桓的眉紧紧蹙了起来,半晌又自我否定般地摇了摇头,“说不通啊,可若真为寻佘人镇的入口,她找一个普通人莫不是更容易?”宁桓捏紧了手指,黑眸中闪过一丝慌乱的焦躁。赵婉娘显然是冲着肃冼而来,可她究竟意欲何为?
“别多想了,先找到佘人镇的入口再说。”肃冼点燃了手中的火折子,朝着山洞深处走去。稀薄的黄光仅照亮了几步开外,便被无尽的暗色一口吞噬。宁桓紧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跟在肃冼身后。“滴答、滴答”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水滴声,伴随着二人的脚步声被无限的放大。在这个透着潮腐气息的山洞中,几乎每一步朝向深处的探寻都会令周遭的空气冷下几分,寒浸浸地直瘆人心肺。
“宁桓,问你一个问题。”肃冼忽然道。
“什么?”宁桓快被山洞中逼仄的黑暗感扼地喘息不上来,闻言他诧异地抬起了头。
“若是我与你娘同时落了水,你会先救哪一个?”
宁桓被问得一脸错愕,他茫然地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个?”
肃冼抿了抿薄唇,他只是觉得那只拽着他的手用力地有些过分了。肃冼微微蹙了蹙眉,想着随意找个话题可以转移一下身侧人的注意力。他犹记得上回儿银川捧着本话本,在那老神在在地感概了一声:“哎——媳妇和亲娘落水就哪个,问这不是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