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一逆旅(56)
不过正如安昀所说,他若是吐开夜明珠来咬他,两人都可能会死,他也算是见多识广,见着安昀的步伐,也知道此地不简单,这家伙仿佛有点门道,懂得诸多,走得十分仔细,一路走来皆是小心翼翼,有几个地方他不曾提醒,安昀也自己发现从而避过险要,想来被这等人擒住也是不冤。
那二十八星宿总算走过,安昀停在实地上,只觉得洞内忽地光芒一闪,两排烛光大亮,安昀被光亮得眯了眯眼,他睁开双眼,往周遭一望,前后左右竟是宽广无比,青铜侍卫头顶烛光,宛如宫殿正厅一般!
他往两旁墙壁一望,那墙壁上竟是刻上精妙剑招!
正是他苦苦追寻,正合他水灵根的高深剑招!
“天道迢迢,六道渺渺,仙道茫茫,剑道森罗万象,得天地人合归之大道。”
安昀喃喃出口,宽广的厅内回荡着他的声音,墙壁上的字龙飞凤舞,只单单看那字,仿佛就包含万千剑道,竟是一看,便是看痴了。
那墙壁上的剑招,再定定一看,仿佛有人拿剑起舞!
但见墙上那小人,招式千变万化,剑影仿佛就晃在眼前,茫茫大道,森罗万象皆是包含其中,宛如剑锋划在他面门,看着看着,又像是自己就是那练剑之人。
安昀正是入迷,手中的凤凰初雪忽地一阵大动,安昀蓦然一惊,只见那鲛人突然将他按到!
“你傻了?!”
只见有大刀罡气朝他头顶滑过,若是再晚上一分,他脑袋已然搬家!
两旁头顶带灯的青铜侍卫,忽地动了起来,只朝着安昀砍了过来!
安昀连忙一躲,那鲛人喊道:“这等青铜杀不死!你方才宛如发疯一般舞剑,仿佛动了什么机关!”
安昀将一个青铜人砍倒,又拿剑劈了个稀巴烂,但不过一息,那青铜又是重组成,再是杀来!
前头的青铜人陆陆续续动了起来,这般下去不被砍死,灵力都要消耗完毕!
安昀左右闪避,发现那青铜人招式模式皆是一致。
他又捡起一块石子,往旁边一扔,那青铜人听见声响,连忙往石子拿处扑去!
安昀将鲛人一捞,发现那鲛人不知何时已然受伤,他那背脊上插了一把大刀,那鲛人骂道:“还不是方才你动了机关,若不是我,你已然死了!”
安昀赶紧将他扛起,他小声说道:“那青铜听动响而来杀,你莫出声,我带你出去!”
鲛人一骂,青铜人听见声响,立马往安昀这般扑来,安昀不躲不闪,只往后方七八丈处扔了把大剑,他盯着前方那道门,那门少说离此地有一里,安昀此时带着头很重的鲛人,勉强能不靠支点在空中行一里。
青铜人听见声响已然往安昀后头七八丈扑去,安昀趁此机会连忙往上一飞,后头扑空的青铜人没杀着甚物,又无声响,已然漫无目的地寻找,安昀停在那门口,轻轻一落地,还没等他喘口气,后头的青铜人又追了过来!
安昀确信没踩着什么机关,且这么点落脚声音轻不可闻,方才已然试过,这等声响不能引那青铜人过来!
怎么回事?
安昀一看那门,居然是个棋局!
门上无缝隙也推不开,又无其他机关,开门之处关键必然在那棋局。
那棋局无比复杂,乃是个死局,安昀虚虚一看,脑中立马极速运转,他执起白子一放,总算破了那死局!
但那门还没开。
后头的青铜人虽然笨重,追过来也不用一刻,只见那棋局上黑子又动,竟是又开始在棋盘上来杀白子!且这步棋精妙无比,仿佛有个高手正与他对弈,安昀落一白子,那黑子再落——
还有完没完啊!简直要下完一盘棋!那黑子这等手法,便是在寻常也要好好思考,下一个时辰也不知道能不能分胜负,更何况此时情况紧急,时间紧迫,简直要玩死他!
“不管了!先下棋罢!那青铜人来了,我杀便是,大不了坚持到下完这盘棋!”
安昀将那鲛人放在门口,双耳仔细听着后头青铜人的动静,他眉头紧皱,只盯住那棋局,认真去解。
那黑子杀气腾腾,又走得极稳,安昀不得不一步看三来行,不然得处处被压制。他脑中计算着对方下步将走之处,再得此解决进击之法,他捻着白子按在棋盘之上,眼睛一眨不眨。
“来了!”那鲛人喊道。
安昀雷打不动,一手执剑,一手下棋,那青铜人一过来,他撂倒一两个,但前仆后继的青铜人没完没了,黑子又是杀来,安昀背上已然被砍了一刀,他只将白子一按,后头的青铜人又是杀来。
前无门后无路,几经回合,安昀已生败相,又有青铜人不知疲倦前仆后继,一边的鲛人赶紧喊道:“接好我双手,我也可抵挡一二!”
但安昀此时下棋已无暇分.身,哪里有空给那鲛人接手?那鲛人也是焦急,只用尾巴重重拍打地面,朝安昀喊道:“下面定然有水,咱们凿个地洞,我带你往水下走!”
但那地面也不知是甚物所铸,竟是坚硬无比,鲛人尾巴一拍,连碎都不碎一分。
安昀将那青铜人重重一抵,想看看那黑子如今下在何处,却见那棋盘一黑子一动不动,只听那门‘咔’地一声,竟是开了!
安昀那步棋也走得不难,以黑子寻常走法这步棋立马可解,但那门确实是开了,安昀原本以为要下完整盘棋,那时候也不知是生是死,如今门一开,也不管其他,总算是捞了半条命。
安昀赶紧扛起那鲛人,再以十成道法灌注凤凰初雪,将杀来的青铜人砍退好几丈,他趁此机会赶紧往门里出去!
他一出那门,粗略的看了看地,瞧着无甚机关,只将鲛人往地上一扔,便想法子堵住那门以免青铜人过来。
却见那门‘轰隆’一声,竟是自己关上了!
安昀松了口气,只听见一旁鲛人骂道:“你瞧瞧你总是将我乱扔,你就是这么对待你救命恩人?”
安昀终于有空打量此地,他四处望了望,前方竟是有三条道。
此地仿佛是个仙气缭绕的山洞,灵气浓郁,还有潭清澈见底的水。
安昀摸了摸那水,再喝了一口,估摸着水质不错,只过去捞住那鲛人,将他放在岸边,与他说道:“我给你接手,有些疼,你忍忍。”
安昀摸住那手,给他狠狠一崴,只听骨头一声脆响,鲛人龇牙忍了忍疼,那双手一经接好,那鲛人便一头钻进了水里。
“喂!”安昀喊道。
鲛人在潭水中央打出个头,这个距离安昀够不着,他防备的盯住安昀,问道:“何事?”
安昀朝他招手,温声开口:“你那背上顶着把大刀,我瞧着定然不舒服,要不我给你拔·出来?”
何止不舒服,那水已然泛红了。
鲛人盯了安昀片刻,仿佛要在他脸上看出个花一般,良久后,他往水里一钻,而后在岸边打出了个头,双手一撑,坐在岸上。
“我这刀可是为了救你挨的,你可不要耍花招!”
安昀瞧了瞧他那背,本就是伤得深,又被水一泡,血流得有些厉害,安昀给了个白仙果与他,只说:“我记得是你救我的,拔刀比接手要疼,你忍着。”
安昀认真看了看那伤,瞧着那刀的形状,又是锈迹斑斑,伤口已然变了颜色,安昀抵住他背,他那肌肉颤动,仿佛是知道立马要疼,只身体紧绷。
安昀握着那刀柄,用力一拔,那鲛人喊了一声,他背心顿时血流不止!
安昀连忙以道法将他体内的锈气逼出,只朝鲛人喊道:“给你的白仙果乃是治伤之物,还不快吃?!”
安昀盯着他将那白仙果吃下,那流血果真慢了许多,安昀一边给他擦那血迹一边拿蓝灵仙碾碎了给他涂上。
那鲛人脸色渐渐好看许多,他偏头见着安昀蹲在岸边,安昀的道袍边角已然浸湿在水里,只见他认真盯住那伤,仔细擦拭,力道十分的轻。
他的睫毛很直,侧脸十分漂亮,专注盯住某物之时,总令人有种温柔的错觉,那鲛人一怔,凑近嗅了嗅他,鬼使神差的开口:“你好香……”
安昀给他抹好了蓝灵仙,冷盯了他一眼:“对,很香,方才你给我挡了一刀我是记着,前头你要杀我也记着的,老实待着小鱼儿,莫要耍什么花招,我带你回海里。”
那鲛人只朝他一笑,宛如歌声一般,鲛人的的容貌也十分有幻性,安昀鸡皮疙瘩咋起,刚想拍他一巴掌,免得他阴阳怪气,只听远远有人喊道——
“昀儿——!”
只听那声音,安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臻邢,他回头一看,只见臻邢往中间那条道上走来。
臻邢玄色道袍拖了一地,浑身上下是浓厚的血腥味,他脸上有血缓缓流下,不知是他的还是谁的,他双目猩红,气息不稳,隐隐约约可见极重的戾气!
此时那鲛人坐在岸上,上身赤.裸,安昀蹲在一旁,道袍已然浸湿一半,安昀认真给他涂药,宛如抚摸他背脊一般,两人皆是容貌昳丽,远远看去,真是美好无比。
“师父?”
臻邢浑身上下散发出灼热的温度,那鲛人见臻邢一来,来自于高等血脉的压迫瞬间压得他浑身战栗,可怕的杀气令他几乎看见了死!
他连忙往水底钻去,臻邢顷刻已至岸边,他站在岸上,居高临下冷盯住水底,他手掌朝那水面重重一拍,已然游至水底远远躲住的鲛人,隔着几乎一里厚的水,猛地吐了口鲜血,翻在水底!
“师父作甚?还得让他引路呢!”安昀赶紧扯住他袖袍。
臻邢转头望了眼安昀,他这个眼神可怕极了,安昀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他的手背触碰到臻邢的皮肤,只觉得那热度仿佛要将他灼伤。
“师父受伤了?”
不仅是受伤,他这个模样十分不正常,血腥味浓得仿佛在血泊里泡过一般。
“昀儿仿佛不让我杀他?”
他朝安昀逼近一步,安昀退了一步,皱眉道:“师父受伤了,给我看看!那鲛人咱们先不杀。”
臻邢冷笑一声,安昀已然被逼退至后头的岩壁,那岩壁粗粝无比,安昀背上的被那青铜人砍了一刀,刚才怕那鲛人死掉,先给他拔了刀,刚想自个吃个白仙果,谁知道臻邢就来了。
他背挨着岩壁,疼得皱了皱眉,臻邢此时离安昀极近,安昀仰头看去,臻邢那双眼睛红得深重,如狼虎一般将他盯住,他开口出声,语调带着杀气狠意:“昀儿身边总有好多人,他们皆是盯住昀儿,师父杀了一个又来一个,从来杀不尽!”
安昀眼皮一跳,连忙开口:“师父是不是经了幻境?”
“幻境?”臻邢笑了一声,说:“所以说,方才昀儿跟师父说的话全是假的?”他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右脸,轻声开口:“昀儿方才可是说过,最喜欢师父了…可转眼……”他继而冷笑一声:“又开始与他人谈情说爱了!”
安昀眼眸颤了颤,臻邢的左手已然按住他右手,插.进他手指,按在岩壁上,他右手摸住安昀后脑,热气吐在安昀耳边,声音轻而哑:“师父把他们都杀了。”
安昀眼皮直跳,他浑身抖了一下,惊慌喊道:“师父走开!你受幻境影响,快醒醒啊!”
“昀儿在发抖……”臻邢摸住他背脊,仿佛没听见轻安昀说话,只轻抚了抚他,在他耳边吻了吻,道:“昀儿好可怜,是因为那些碍事的人死了,所以觉得师父可怕吗?”
他那手正摸住安昀伤口,臻邢站在那里,浑身无坚不摧,力道极大,不可撼动一分,安昀挣脱不得,只皱眉喊道:“我好疼啊师父!你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