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316)
高骊攥住他的手,膝盖压在谢漆的衣角上,抵近来,低压压地抗议:“我还没看仔细。”
“……好了,不用看。”
“用的,要看。”
谢漆意识到了什么,面红耳赤地别过脸。
“夜色深了。”高骊低头挨近他,夜色其实很早,他歪曲事实地扣住他五指,没头没脑地闷声问:“给吗?”
谢漆不答,他就锲而不舍地反复追问。
追问有果,他终是得了一声回应。
一口糖总算是吃上了。
大半个时辰后,谢漆咬着被角,两手抓着褥子,额角的汗滴到披散的长发上,视野不停地晃动,能看清的只是一串虚影。
他迷迷糊糊地想,这辈子能体验到的疯狂大概也就是这样了。还有,照着这个被抓牢的、被碾狠的、限定在一张狭床上的运动量,困扰多日的失眠估计能在今夜迎刃而解。
谢漆安慰自己,好歹今晚能睡个好觉了。紧接着,他的脑袋险些被送进床头板里,眼泪骤然就飚了出来,咬紧被角胡乱地把哽咽堵在了喉咙里。
房间里没熄灯,高骊不让熄,谢漆现在后悔不坚持灭掉光烛了,他只好紧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但高骊潮热地在耳边说话,滴落在他耳廓上的不知是汗珠还是泪水。
谢漆在天旋地转里顽强地想东想西,皇帝陛下比他会哭会笑,不失为快意恩仇。
他听见高骊低哑地喃喃了。
“自春猎一别,九百五十天了……我没疯,我很好。”
高骊这么可怜地说着,顶撞的野蛮里充斥着难言的委屈呜咽,谢漆目眩到错觉断气,还下意识地可怜他,九百五十天是多久,两年七个多月……
谢漆不停地胡思乱想,打死也不想张口。眼睛闭上后,耳朵越发灵敏,他听见门窗外的远处似乎传来了高沅的声音,还夹杂着方贝贝略有狼狈的劝告声。
很快,声音接近而明晰,高沅是真的跑来闹腾了。
高骊再意乱也听见了高沅的声音,他住了嘴,呼吸沉沉落下来,谢漆感觉到了他的无言气闷,果然受撞翻倍,谢漆自诩铮铮铁骨,谁知道又不争气地落泪了。
房门外有影奴们守着,谢漆正是因此而死活不吭声,他努力无视填充的怪感觉,竖起耳朵去听门外,高骊深深浅浅地填他,他也就听出个断断续续。
高沅只是多日没见他,受不了地跑来发疯了。
或许也不全然是发疯。
谢漆睁开潮湿的双眼,朦胧跌宕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搭在椅背上的衣物,方师父的绢布就夹在衣袍里。
他破译出五句内容了,虽然一句比一句匪夷所思,但他的承受力也一次比一次加强。
【你不用对重生感到惊惧,晋国历代以来,重生者每代皆有】
【我们这一代,重生者是你师父的主子,先帝高子固】
【高子固重生后,选择对睿王赶尽杀绝,你重生后,选择了高骊】
脑海里回荡着绢布上的话,耳边回响着高沅在门外的声音,谢漆齿间紧咬着被角,心想,他是弃了高瑱、高沅而选高骊的。
既然是他的选择,就不必被谁人、被什么事情左右。
高沅在门外的喧哗声越来越大,高骊动的气也越重,谢漆松开褥子反手抓住高骊的手,唇齿也松开,毫无顾忌地嘶哑喊他:“高骊。”
“轻点。”
门外的喧哗安静了。
第198章 二更
入夜时,数个文臣正齐聚着商议班师回朝的期限,为首的唐维和谢青川各有看法,许开仁则决定再留在邺州一阵,把东境料理得再太平有序一些。
唐维也觉得东境尚不太平,应当再留下一阵,只是梁臣那边不肯,生怕北境军多留一天,就把东境多撬坏一点。许开仁虽然也是个难缠货色,但到底是文人,不像皇帝为首的北境军,皇帝自己就提着黑枪,不少梁臣一见他提枪就萌生阴影,恨不得他赶紧回长洛。
唐维说得口干舌燥,直接拿高沅为借口:“邺王殿下现在自愿启程了吗?”
谢青川面不改色:“自然是能启程。”
至于他自己的意愿,他名义上是主,但几时轮到他做主了。
高沅大约也感觉到了归期的逼迫,这天晚上瞅准时机,威胁方贝贝带他出邺王府找谢漆,不言私事而论公事,方贝贝这才抓着脑袋将他拎了出来。
但靠近霜刃阁的据点后,影奴们面无表情地把高沅拦下了:“陛下在,阁主不见外客,请王爷改日再来。”
高沅本就不好的情绪愈发糟糕,当即发作:“本王来是有正事相商!皇帝不也是来和谢漆商议邺州的现况?正好本王也有要对皇帝说的话,你去通报,凭什么一句通报也没有就让我打道回府!”
方贝贝起初也觉得是这个理,便出来调解,谢漆身边的影奴本不是头脑简单的愣头青,不至于这么不通情理。然而影奴们全部不松口,他才想到那两人在君臣之外,还有厮守之谊。
他顿时觉得这时间来得不好,赶紧想把高沅哄走,但高沅都走到这门口了,怎会轻易转身,越阻拦越让他暴跳如雷。他腰间佩着短刀,一怒之下抽刀,在场的影奴没一个怕他的武力值,但高沅抽刀直接对准的是自己的脉搏。
“我要见谢漆。”他穷途末路似地孤注一掷,“我今晚要是见不到他,那你们给本王收尸。”
谁都知道,邺王可以疯,可以残,可以废,就是不可以死。
只是高沅这么威胁着赶到谢漆所在的门外时,他依然没见到人,只听到他的声音。
方贝贝头皮都炸了,赶忙趁高沅愣住的功夫,夺下他的短刀带离到楼下去。
“那个,王爷,要不你先把正事跟我说好了,回头我一字不差地带给谢漆,保证连你的语气都复制下来!”方贝贝面皮发紧地拍拍胸膛保证,脑子里还回荡着刚才听见的呻吟,心惊胆战地琢磨着高沅的喜怒。
他到底跟过高沅三年,看着相貌顶呱呱的九殿下长大,要不是许开仁的出现和事端,他现在恐怕还任打任骂地当他忠实的影奴。
以他对高沅的了解,这厮反应过来后必然要作天作地地大闹一番,但他等了半晌,只等到高沅颓然地坐下,眼神变得空洞,一眨不眨地流眼泪。
方贝贝很少见他伤心。上一次见他心如死灰,还是近三年前,深秋他去慈寿宫看望自己的母妃,结果回来后莫名大病一场,鬼门关前走一趟,醒来后就枯木似地流眼泪。
不过彼时的高沅难过后,眼里充斥着翻倍的扭曲憎恶,身体一好转就变本加厉地打人泄愤。
方贝贝心惊胆战地等了好一会,也没等到高沅发疯。
他竟是安静地闭上眼,仰首用小臂捂住眼睛,不叫人看到他眼角止不住的眼泪。
方贝贝稀奇得震惊,脱口而出问:“您找谢漆,不止是想说正事吗?”
高沅沉默地哭了半晌,又抬起左臂,双臂一起捂住双眼:“我想见他……”
他左腕上的铃铛手环不住地哆嗦。
方贝贝大受震撼,挠挠耳后劝他死心:“谢漆喜欢陛下,您还是移情吧。”
高沅哭得更凶了,趴到桌上去用双臂把脸藏起来,嘶哑地闷声:“他以前喜欢的是我……我们比谁都好……”
方贝贝只是觉得他又在说胡话了。
他和谢漆这辈子就没几次交集。
*
房间内,谢漆夜里没爬起来过,忘记是几时晕过去,一低头埋在枕上沉睡,再睁开眼时已经是隅中了。
他当真觉得腰要断了,罪魁祸首没走,此刻正在身后箍着他,昨晚就是在这样的侧姿下被碾了两轮,高骊说是他膝盖不好不能跪,先这么囫囵来。结果侧完又正着来,正完后也还是背着弄,顶撞得谢漆天翻地覆的,疑心到底是腰断了还是床板断了。
一醒,谢漆嗓子就冒火似的呼气。
高骊一早醒了,闻声用高挺的鼻梁在他后颈蹭蹭,眷恋地将他胡乱摸了又摸:“早。”
谢漆想揍他的心都有了:“早什么早……快午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