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30)
高瑱眼睛泛起血丝,抓住他的手臂咬牙道:“你果然被他享用了是不是?”
谢漆想抬手给他一巴掌,暂时忍住了,昏暗的寝宫中,他闻到了一缕清甜的酒香味。
他拂开高瑱手臂去到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一个子母壶,两个醉金杯。
是很熟悉的画面。
“五殿下在等谁共饮呢?”
高瑱腿上伤还没好,瘸着腿追到他身边来:“我在等你,谢漆,一直在等你!”
谢漆拿起子母壶斟酒,斟出一杯桃花酿,他记得前世自己喝的是梨花白,都一样好喝。他端起第一杯轻嗅,没有异样,便递给了他。
高瑱摔了醉金杯,通红着眼向他怒吼:“吴攸说那野人要你!为什么他会想要你?是不是你做了什么?我待你哪里不好,你要去投奔一个异族杂种?!”
酒杯在地上翻滚,高瑱极少这么失态过,他把与帝位失之交臂的失望和无能化成愤怒砸在谢漆身上,连带着把“可能会失去谢漆”这一事实的恐惧掩盖。
谢漆沉默地用子母壶的机关再斟了一杯,酒入醉金杯斟满,他怔忡了一会,随后笑了笑。
“五殿下,你说你做过一个梦,梦见我浑身是血地死了,我也做过一个梦。”
谢漆说起别的,掏出怀里的花灯慢慢地拆开折起来。高瑱一直以来都怕黑,他从前常常替他提灯。还有大封夜的花灯,从前答应过,那便善始善终再点一次灯火。
“在梦里,我重伤卧床时,你写信给霜刃阁想要新影奴;我挑灯夜归时,你在与心腹探讨如何引诱我送死式刺杀皇帝;我拒绝侍奉二主时,你喂给我一盏梨花白;我跛着腿去求你时,你点了一炉香让我武功尽废。我梦见你在酒醉时说想与我共巫山云雨,梦见你在烛光下喃喃发问我为何没死,还梦见你在我死前满口谎言地说,我们还能回到从前。”
高瑱的愤怒仿佛被无形的大雨冲灭,眼神畏缩地落在桌上的第二杯酒,神情忽然变得惊惧难过。
谢漆点亮花灯,转着花灯看它晃出来的流光溢彩:“高瑱,不要说谎,你觉得,我们主仆之间还能回到从前吗?”
“能的……”高瑱眼里涌出了大股的泪,“能的,我不管了,我喜爱你,我离不开你的,你的梦都是反的,我绝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谢漆,你回来,到我身边来,我去和吴攸谈判,我不要把你交出去,我要告诉他们你是我的所爱,我要你做我的契兄,我不要看着你被那野人夺去……”
“那这杯桃花酿里面掺了什么?”谢漆一手提着灯,一手端起那杯酒,在酒香里闻到难以忘却的熟悉气味,迷魂汤的味道那么淡,又那么刻骨。
高瑱仓皇地后退:“酒里,酒里……”
谢漆摇晃着醉金杯:“你终究还是在酒里兑了迷魂汤。”
“不……谢漆你听我说……”
“我来替你说,五殿下。从世子告诉你新君索要我时,你就觉得与其耻辱地被夺物不如主动交出去,博得一个好,往后太子之路顺遂些。你还觉得那影奴对你忠心可鉴日月,可以在他面前做一番苦情悲戏,说服他,让他到新君那里去当间谍,继续利用他来争权夺利。戏演完了,迷魂汤也该喂了,影奴就该像杂碎一样弃了。”
“你从始至终把我看做一个可随意拆换的工具。只是我猪油蒙了眼,曾经义无反顾地相信跟随的主子是天底下最值得保护的人。”
谢漆将那杯迷魂汤浇进花灯里,单纯地给自己做一个恩断义绝的仪式,他向来注重仪式。
“高瑱,你记住,你口中的高骊不是野人,那是我自己选择的新良主,他比你好千万倍,值得我付出一切去守护。对于你,我过往的四年效忠没有一丝作假,四年忠心,谢漆发誓日月可鉴。可我这微不足道的心,往后不会再给你分毫了。”
“你记住,我从来没有对你萌生任何一丝越轨的爱慕之情,从头到尾我待你为明主,看你像亲弟,没有任何断袖之意,请你不要再自作多情地认为谢漆要爬你的床,这一厢情愿太可笑了。哪怕世上所有女郎都香消玉殒,我也不会喜欢你这样虚伪,瘦弱,毫无英雄气概的脂粉男儿。”
“请你记住,这一回不是你弃我,是我谢漆弃你。”
“你不值得我追随,我要去守护我的明主了。”
他把火星熄灭的皱皱巴巴花灯丢到高瑱脚下,不知一番话凌迟出了怎样的诛心效果,转身利落地背道而驰。高瑱嘶鸣着追上去抱住他,谢漆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不再回头。
“高瑱,从今以后,你找其他人给你提灯吧。”
第23章 小甜甜
八月初九,吴家宅院的庭院里聚集了北境杂牌军,众兵士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台阶上的高骊。
张辽昨夜险些被刺客弄死,绷带从腿裹到脑袋上,身抖心抖声更抖:“老老大,你真的不开玩笑啊?你要当皇帝了?就就就你这样?”
高骊还穿着北境带来的蓬蓬毛袄,头发一根不落地藏在毛帽里,坐在台阶上被风一吹,像只毛茸茸的大动物。
“什么叫就我这样?”他敛眉目生冷气,“小心等你伤好了我揍你。”
众兵士哗然,七嘴八舌地大嗓门讨论起来,高骊感觉自己一下子被淹没在噪音里,无奈地抬手揉揉后颈,抬手时对着阳光一晃,发现袖子下的血红念珠手串有一颗珠子……褪色了。
跟随他的士兵们沉浸在升官发财娶老婆的美好愿景里,他们热火朝天,只有高骊如坠冰窖。
张辽跷着腿蹦跶到他身边,脸色红白交加:“老大,我听别人说过,长洛城里面水深得很,你真的能当皇帝吗?真的当了,我们是不是就是再也不回北境了?”
高骊拉回袖子,神情有些阴沉:“很多事情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这可真是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得厉害。”张辽看他表情不好,连忙像躲狗熊似地躲开点,“这不得赶紧叫唐军师和袁鸿来救火?老大你看我们剩下的这些都是脖子上一碗猪脑花花的,帮不了你啥啊,有火可别往我们身上撒……”
刚杞人忧天地嘀咕完,天空中传来了海东青小黑有气无力的两声哼唧,张辽就看到刚还一脸阴郁的高骊顿时容光焕发,不驼背不抠手不发呆了,那放光的两眼活像看到了什么稀世珠宝。
他嚯地站起来,还快速理了理衣着,才清清嗓子嘱咐他们一些注意事项,随后摇着尾巴似的,给点阳光就灿烂地跑远了。
张辽眼睛瞪圆:“什么情况?跟要去吃烤全羊似的。”
嘀咕完就想到吃的,他赶紧擦擦口水。
高骊不知道自己此刻的高兴样在下属眼里像是什么要去给小兔子拜年的大尾巴狼,只顾着脚步哒哒地赶到前院去,跑过马厩时看见一个背着长箱子、肩上立着一只苍鹰的身影,脚步顿时刹车了。
谢漆摸摸蹭着他的马,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反手摸摸肩上的大宛转身,一眼看到了伫立在外的高骊。
“殿下。”谢漆朝他挥手,又改了口,“主子。”
“不用那么生分,私底下喊我名字就好,谢漆,你处理完那些有的没的了吗?看见你这么快回来我真高兴。”高骊心花怒放,喜上眉梢地朝他走去,对他而言,生气就是生气,开心就是开心,像一块充满塞外感的还未雕琢的原石。
谢漆没有雕琢原石的自觉,回答道:“处理了大概,带回了行李。”
高骊跑到他身边去没话找话:“行李多吗?我帮你搭把手?”
“怎敢劳烦殿下,行李都在这,一个箱子而已。”
他解开背上的箱子,爱惜地抚摸箱子表面,里面装着的是他从霜刃阁出师时获得的全部财产,九成是兵器,一成是武术秘籍和各种药。
因为心情很愉悦,他的话也多了些:“走之前卑职还去领取俸禄,当了四年影奴,我每月俸禄四两白银,我的十六个小下属则是一两,之前都没有支过,现在我们十七人的俸禄要支取,数目竟也不小,我只得先提取自己的份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