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奴持刀重生(102)
高骊左拳握紧,小臂绷紧的肌肉线条使那串血红念珠的紧箍感更强。
“一个月到了,谢漆,现在你能给我答复吗?”他亲亲谢漆的唇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了,我很笨,喜欢还是无感,你说清楚点?”
空气中寂静了半晌,时间却像是经过千川化沧海一片。潮起潮落,潮湿的濡沫间,高骊听到了谢漆的回答。
“四年。高骊,四年之内,你不用杞人忧天,想对我做什么就什么,怎么对待都没关系。”
“什么意思……?”
“四年之内,我只爱你。”谢漆伸出微抖的食中二指按住自己过快的脉搏,摁出了低哑但沉稳的回复,“一诺千金,至死不渝。”
高骊脑子里万籁俱寂,只反反复复地回荡着那一个爱字。
爱爱爱。
爱是什么?
突然不认识这个字了!
他像一只刚开了鸿蒙智的大妖,低头小心地问明月是不是真的要照沟渠:“爱、爱什么来着?”
谢漆把脉搏按得更用力些:“……谁应我谁就是什么。”
高骊又怔了些许,待反应过来一把将谢漆翻过身,低头一口咬在他后颈上。
谢漆吃痛地轻叫一声,也没想到他这是在做甚。
他当然想不到。北境的苍狼求偶便是如此,先凶神恶煞地咬上后颈,再温存小意地舔舐皮毛。
高骊啃咬又亲吮了老半天,直到打更声远远传进来才回神停下,眼见谢漆原本白皙的后颈被他的犬齿糟践得不忍看,这才急忙抱着他侧躺道歉:“咬你呢!怎么这会这么乖?”
谢漆一脸忍痛忍得眼角发红的认真:“刚立誓了,你想怎么对待我都行。”
高骊忙捂住他嘴巴,通红着脸喉结不住滚动:“谢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我没什么控制力,你再说我打地铺去了。今晚真是放大烟花了,我还以为你说个喜欢就很了不得了,谁知道你野起来时震得我尖头少脑,震得我朝了叭叽……”
他一着急就满口北境口音,没说完就感觉到温热的舌尖扫过掌心,脸热得赶紧松手,狂甩卷毛挡住脸,冰蓝眼珠子像要撑破眼眶,脸红脖子粗地看着眼前若无其事的人。
他紧紧抓住自己被舔舐过的左腕,脑子又不好使了:“谢漆漆……你学坏了。”
“此言差矣。”谢漆面不改色,按住脉搏的二指发白,“陛下,我本来就是坏的,漆就是黑,底色就是漆黑。”
高骊懵懵地看着他,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主动方,告白也好亲昵也好,是他一头热臭不要脸地黏乎上去,谢漆只是被动地让他磋磨罢了。
现在他却惊觉非也,主导的一直都是谢漆,他带属下来接触,他背长匣来投靠,他领俸禄来带他中秋夜游,他换宦衣来守夜,他穿侍卫服来同寝……疏远则淡漠,情愿便纵容,就像玄漆刀入鞘时寂寂,抽刀必飒沓。
他咽了咽口水,心情忽然像泡发的棉花,心想——好啊,被拿捏的是我嘛。
激动的开心几欲满溢龙床,他不住地笑:“谢漆,你说你爱我,那那,那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谢漆指尖换了个位置继续按脉搏,唇边朱砂痣因着笑意牵动:“也许很早了。”
高骊拱到他身边侧躺,轻轻喘息着:“我第一眼见你就中意了,你还能比我早?”
谢漆眯着眼睛看着他,汹涌的情愫在灵魂里翻江倒海,都叫他用二指摁住了。
情愫汹涌又有迹可循地抽丝剥茧。
此处宫阙是金碧枷锁,这无垠天地,没有多少人把宫阙当笼子,贵人们把宫城的一砖一瓦当作攫取无上权力的踏脚石,奴仆们把宫阙中的一花一草当作飞天梯,影奴们把这里当作颠沛前生得到的后生栖息奖励。
他身在其中获益又明知沦陷的悲凉。两世以来,也只看到一个人在其中置身获益又清晰地抗拒。
于是各自不足为人道的煎熬,他无声,暴君咆哮。
祭天台上遥遥一眼仰望的暴君。青龙城下风中一眼对望的将军。
相遇即是缘。
是很好的缘。
情愫汹涌又不讲逻辑地万川归一。
“说啊,不说话时又在琢磨什么坏点子?”高骊笑着凑近来亲他那颗朱砂痣,亲完就想蹭蹭他侧脸,结果谢漆第一遭主动吻上他嘴唇。
高骊本就开心,这下愈发亢奋,捂住他后脑勺抵死亲起来。
结果便是长夜耳鬓厮磨,险些违背男德初心。至夜深灯烛没灭,高骊一刻都不想松开手,于是谢漆解开发带分作四股,蓄力掷去灭灯烛。
视线归于漆黑,他全然忽略了谢漆口中四年的期限是怎么回事,只顾着摩挲他松散开的柔顺长发。两人都爱不释手地抚摸对方的青丝,绕指绕到密不可分,像两只互相舔舐皮毛的野兽。明明是两情相悦,却又像两禽相悦。
*
人逢恋爱精神爽,接下来的日子高骊脾气好了许多,上朝也好盖奏折也罢,再烦心的政事也能让他不时笑出来。
有一回上朝,底下的梁家一派和韩家一派毫无营养地吵,吵得甚至撸起袖子要动手,结果忽然听到高座上的皇帝发出了奇怪的桀桀桀,两派人一下子都偃旗息鼓,古怪地打量起皇帝来。
下朝后吴攸沉着个脸到御书房来特意提醒他:“不管你和谢漆如何了,少把私人情感带到龙椅上去。”
高骊捂住自己老是要咧到太阳穴的嘴角,认真地点头,又认真说道:“嗳,宰相,你这个岁数了,为什么不娶一个媳妇儿啊?”
如今私底下双方都敞开了交易面目,彼此都多了真性情,吴攸不喜便皱眉,语气也冲了些:“私人私事,与你无关。”
“好吧。可是你真的不想找个神仙眷侣吗?”
“不想。”
“哦,好可惜啊。”
“不可惜。”
“我跟你说啊,有了爱人日子都不一样了,现在我看那个薛跟屁虫都不烦了,看你这厮心里也不堵了,心情美得能和在座的各位都拜个把子。”
“谢谢,别拜。”
“哎你说我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地和谢漆成亲呢?”
“总之不是现在!”
吴攸受不了地扭头就走,刚踏出御书房的大门就想到了怎么疏解烦躁的办法。
于是当天下午,宫城里就传出皇帝陛下召见烛梦楼花魁后龙颜大悦、老来怀春的谣言。
当晚高骊听到了这谣言,气得撸起两个膀子就想去找吴攸单挑一顿,被谢漆拦腰牵回来了。
这谣言明里暗里能帮谢红泪多取得云国人的信任,要是后续真能攻破云国防线,那是功在千秋的大事。
高骊明白,但他还是气:“什么叫做老来怀春!我才二十三,谢红泪还比我大不是吗!”
谢漆逗他:“大概是因为你长得比较着急?”
高骊顿时委屈成个河豚,他长得过于高大和凶厉,眼睛又天然的冷,就冲这番格格不入的莽将气势,人人看他如看黑脸阎王爷,哪里会想到他不过是这把年岁。
自然也没人敢想他私底下会撒娇打滚。谢漆憋着笑哄完,他又能乐呵呵了,好哄得很。
很快到了十一月,天是彻底地冷下来了。
谢漆抽空挑了一只蓬尾猫送去了慈寿宫,虽然入了冬,梁太妃身上却透露着一股旺盛的活力,之前一直不太有神的眼睛都泛出了灵动的神采,许是逐渐从幽居生活中找出了以前不曾有过的僻静和乐趣。
谢漆为之高兴,梁太妃接过蓬尾猫的时候,神情甚至泛着一点少女般的光彩,直言会好好照顾这陪她一起过冬的小宠物。
随后谢漆便主动去了一趟藏书阁,那夜听高骊说起狄族圣女和阁中女官,翌日他就去问负责盯梢的小影奴们,他们看到的和高骊以为的不一样。
“那位圣女阿勒巴儿进晋国后就改了一个中原名字,俗叫金阿娇。进宫后名义上是被内务署当做预备的太子侍妾对待,实则内里层层克扣下来,用度和宫人无疑。金阿娇不在乎这些,进宫三天后就直奔藏书阁,这位圣女是通晓三族文字的,进了藏书阁后就专注于那些记载实业的中原孤本,士农工商无所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