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长生[重生](233)
他也心惊于宁家比自己更广大的耳目和眼见,自省己身,惭愧却也忌惮。
但归根结底,他必须承认,这一次是他鲁莽了。
“朕,无话可说。”
……
一艘战船在海上飞驰,桅杆上的旗帜是大靖人所陌生的一品侯府长信侯爷的标志。凭借一品侯印信,这艘战船在海上官道通行无阻,日夜不停。
朱定北恨不得生出翅膀在下一刻就飞回洛京,宁衡劝他,只要皇帝受了金印便一定不会再为难朱家,朱定北摇了摇头,叹道:“我并非担心这个……如今大靖得用良将不少,但能统御朱家军,安定军心的人只有我阿爷了。”
宁衡怔住。
是啊,他只想到皇帝不愿让镇北侯重回北境,但此情此景,就算皇帝再不愿意,他也没有第二个人选可用。
“长生,你……想随你阿爷去北境,是吗?”
宁衡踌躇。
朱定北摇了摇头,“皇帝不会允准的。何况,我如今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便是有心报效家国,皇帝和百官也不会让我去边境添乱。”
宁衡摸了摸他的头,朱定北习惯性地要挥开他的手,当迎上他的目光,手便又放了下来。他笑了笑,说:“只要把持住内朝不乱,这场仗虽然难打,但也不是全无胜算。我阿爷宝刀未老,五叔在凉州也能应对,若在这两处将羌族和匈奴牵制住,宁州那边对付盘越掸国现有的兵力已足够,姚让虽然在洛京养了这么多年,但从他打的那几仗来看,至少没有老糊涂,守住宁州还是绰绰有余的。”
宁衡:“你父兄那里也不要担心,他们既然可以躲得连我都找不到,其他人也定找不到他们,待陛下宽赦正名的恩旨下来,他们会回来的。”
朱定北被戳中心事,抿紧嘴唇道:“他们的思虑太可怕了,我……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是第一次,他有自己不敌的感觉。
“他们要你的性命,从引你回广州府开始便一环扣一环,不仅安排缜密,更能预判我们可能的行动早早备下重重陷阱,断送我们所有后路。阿衡,你可知,能把奸细安排到董明和的亲兵营中还得他重要,这要几年的时间?我不知道他们在大靖朝堂和军伍中埋藏了多少与那奸细一样不动则已一动则致命的暗桩,我亦无法把握他们的行动,这让我如何安心?”
当日他们被推入海中,被藏匿在水中的身穿的南海水师兵服的奸细追击到险些丧命的时候,不安的种子便已经埋在他心中。
“迄今为止,我们连对方是谁,不,甚至连他们的尾巴都没有抓住!”朱定北的语气激动起来,“阿衡,这两日我就有一个念头。李家将,这一股在军中曾紧紧屈居与朱家之下的军力,仅仅只是他们手中一每兵卒,即使舍弃也不影响他们的布局。往我自作聪明,还以为灭了李家将就砍断了他们的四肢。可恨!”
说到后来朱定北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连自己灭了李家将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宁衡抱住他,道:“长生,冷静一点。”
“阿衡,我只是……没什么,老子迟早会将他们送上黄泉路!”
我只是有些不自信了。
这句话朱定北怎么都不愿承认,向敌人示弱,对他而言是不可抹除的耻辱。朱定北捏紧拳头,再一次在心中发誓,他一定要这些人不得好死,他一定会将李党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不仅仅是为了他一门的仇恨,如今他已经明白,前世朱家陨落对于大靖、对于李党而言不是终点而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群人不死,大靖将永无宁日。
宁叔敲门的声音打破了两人无声鼓励的气氛,宁叔入内禀报道:“有人呈上信物,请见小侯爷。”
他将信物拿出,却正是朱定北培养的精兵的铁牌令!
第176章 圈养精兵
看起来平淡无奇的铁牌令和大靖权贵世家的府兵身份令没什么不同,朱定北却蓦地绽放惊喜!
“快,让他进来!”
来人带着面具,行走间可以看出他的脚不利于行,见到朱定北,那铁面具完全挡不住他眼中的热泪,嘭地一声,他跪下取下面具叩首道:“朱响拜见主君,您、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正是朱定北早年收下的百名残兵的统领,朱响。
如今那百名残兵早已不是老侯爷交到他手上时的壮志未酬的残退士兵,他们仍旧守在长宁山上,虽然硝石矿的开采在逐年减少,但就算是宁衡也不清楚这些人到底被朱定北用在了什么地方,更不说是以为朱家念旧情给这些残兵一口饭吃的外人了。
“你快起来,你现在来见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除了朱定北去长宁山庄泡温泉抑或是暗夜探访,他们未再有过任何交集,朱响更不会主动与他见面,朱定北对他的到来很是意外,但心中隐隐生出一个直觉,朱响将会给他带来让他振奋的好消息。
果然,朱响起身便道:“主君,属下来此是有要事禀报。”
他看了一眼宁衡,见朱定北示意他说下去,才接着道:“朱帅和朱小将军,已经被兄弟们严密保护起来,我听闻您安然回归,怕您担心,所以赶紧来禀告。”
朱定北惊喜,“我阿爹和阿兄还有十六叔怎么样了?还有九叔、他的尸骨可有……”
说道这里,他眼睛又有泪意。
朱九叔生性沉闷少了一份冒险的血性,但思维细腻也有应变之能,因此这些年更多地是守在后援的位置上。前世朱定北十岁正式入军中编制,家人不敢放他在前线上,最初的三年便跟在朱九叔的身边,也是朱九叔手把手一点一点让他学会了纸上的谋略学以致用融会贯通。
那时候,也是九叔陪他到最后一战,为护他性命而死。
没想到,重来一次,竟让他早早丧命。朱定北心中的痛苦,是言语无法道明的,丧失至亲之痛,本就让人难以承受,何况……他知道,这一世的改变是因为自己一力促成才走到这般田地。自责悔恨的情绪让他彻夜难免,九叔不该死的,他原本可以保全九叔的命!他应该护佑九叔,却将他推上了死路。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一步,是他们都不愿意看到的,但回头再看,他会发现自己犯下的许多错误,他能看见许多他原本可以做到让局面可以扭转的改变,可是此时再说什么都太晚了。
他钻进牛角尖里,自悔自苦,但这块心病除了时间什么良药都无法医治,谁也不能开解他。
朱响忙道:“主君莫急,主帅和小将军伤的虽然重,但已经挺过了最难的关头,性命没有妨碍。还有九将军,我们也把他带回来了……您放心吧。”
朱响是朱家军收养的战争遗孤,虽然没有像朱九他们一样成为朱家入族谱的养子,但对朱家人的感情同样十分深厚。他也恨自己当时为什么偏偏晚到了一步,可在战场上退下来他也清醒地明白,悔恨是没有用的,他要做的是尽力保全朱帅他们。
朱定北鼻头一酸,点头道:“好,你做的很好。”
朱响道:“主君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为何还要去洛京送死,您跟属下走吧,我们的人不多,但各个都是以一当十誓死效忠您的硬汉子,只要有我们在一日,便一定会保护您和朱家的安全。”
朱定北终于露出一个笑脸。
他问过朱响精兵目前的安排之后,便道:“陛下不日就会为镇北侯府和朱家军正名,届时,你安排二十人护送我阿爹他们回京,洛京那边的人手留一半回去待命,其余人前去鲜卑接应我阿娘他们,之后便留在北境,带着我的印信见我阿爷助他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