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49)
不苦抓住乌鸡两边的大翅膀,就这么一路给提溜了过来。那鸡也是只战斗鸡,又叫又蹦宁死不屈,和不苦斗了一路的法。
最后当然还是不苦赢啦,从他这一身的黑毛就能看出来
“我已经交给后厨了,咱们今天就炖了它!”不苦心想着,这家里的后厨他喜欢,离得可真近。
不苦大师这一番又说又动的表演,让纪老爷子彻底认命,他今天是别想清净了,就也坦然坐到了一旁的竹椅上。只不过老爷子最后还是颇为“委婉”地问了句:“我们以前很熟吗?”
不苦他爹死得早,虽然他娘一直保持着夫家的人脉,但作为公主子的不苦除了逢年过节其实是很少和纪家人有往来的。尤其是最近两年,他在闹出家,更是连家都不回了。
“亲戚怎么能提熟不熟呢?”不苦顾左右而言他。
哦,那就是不熟。纪老爷子庆幸地拍了拍胸脯,他刚刚差点以为自己失忆了。
纪家的厨娘也是这么觉得的,她其实不是纪老爷子家的厨娘,只是纪家人临时给老爷子送过来照顾他的。当不苦拎着一只乌鸡出现时,她差点以为不苦把她认作了其他人。
“你来是所为何事啊?”纪关山拿起茶壶,本是想给自己倒一杯的,结果就见那边已经很自然而然地又递上来了一个紫砂茶杯,附带不苦一声很有自觉的“谢谢”,纪关山只能给不苦也满上了,然后就看到对方牛饮一般,把他老友送来的新茶给糟蹋了。
纪老爷子突然觉得心疾都要犯了。
“没啥,就是吧,我从我娘那儿听说您老要卖房啊?”不苦自然不可能出卖连亭,就只能扯他娘的大旗,有个公主娘就这点好,根本没多少人敢真的当面去和长公主对峙她是不是说过什么,“您有这心思怎么不早和我说?”
“怎么?你有人脉?还是改做牙行生意了?”老爷子挑眉,又看到对方的茶杯伸了过来。
好想把他的手打断!
但最后老爷子还是抹不开面子,又给不苦续上了。
“不是,不是。”不苦连连摆手,继续愉快地打量着纪家,就像在看自己的房子。他这一路走来对这边的格局真是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喜欢。他都想好了,等他买下这里,就把院子打通,显得房子更开阔些,到时候再请个三清像……
纪关山那边还在等着他的下文呢,结果不苦已经开始自顾自地神游了。
老爷子:“……”他就说,早该劝长公主改嫁的,孩子不能没有爹。
等不苦畅想完了,他偏还能接上自己的话:“哦,对了,我就是想说,您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我啊。”
纪大人一愣:“嗯?你要我这房子作甚?它年头可久。”
“久怕什么啊,久才有古意。你看新建的这一批,哪儿还有当年的风景?真不是我说,就我娘最近大兴土木的,搞出来好看吗?她真的一点也不懂艺术。”不苦大师疯狂嘴炮,他过年和他娘的主要矛盾就是关于家里的院门问题,一个喜欢原来的高门大户,一个喜欢现在流行的南边风格。
不得不说,这话无意中就戳到了纪老爷子的点,他也喜欢过去的风格,人越老越念旧,谁都别想免俗。
这家中的一草一木都是他老妻所选,大门是母亲最爱的模样,上面的纹路又是老妻的审美,哪怕连门栏都是按照方便小儿的身高改的……
往事一幕幕,闭目如在眼前。
“况且,我主要还是看上您这儿的地理位置了。出门就是集市,拐弯就到外舍。我是不是还没和您说?我最近认了一干儿子,就在上国子学外舍。”别管连亭同意不同意,絮果是连亭的亲儿子,那就得是他的干儿子,“我娘也可喜欢他啦,小家伙机灵的哟,特别招人疼。我就是早上送他上了学,这才溜达来您家的。您瞧这多近啊。”
随着不苦的描述,纪老爷子也跟着一点点回忆起了来自外舍的朗朗读书声,他与老妻唯一的儿子去世后,妻子就是靠着外舍的这些活泼响动才挺了过来。
他的老妻总喜欢坐在这青瓦白墙下,听着隔壁传来的阵阵嬉闹,一坐就是一整天。
“房子漂亮地段佳,出门方便还环境好,最重要的是,我每天中午还能直接去隔壁外舍的膳堂吃饭,又好吃又放心,还热闹,至少比自己一个人开火强吧。听絮哥儿说,还有饭后水果和小点心呢。”不苦是真的很心动,他在别的地方也有房子,想在东城这边再买一个就是图方便,“您就卖给我吧,我保证用心照顾。”
“不卖!”
“对嘛,你不卖给我卖给谁呢?”不苦一愣,“嗯?您说什么?”他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我说,不卖!”纪老爷子精神头十足,看上去就像还能再活个五百年的样子,“你也说了,这地方房子漂亮地段佳,出门方便环境好,每天还能热热闹闹地吃膳堂,我放着自己住不好吗?凭什么卖你啊。”
不苦都傻了,之前您和我娘可不是这么说的:“您不是打算回老家,好方便族里照顾吗?况且您、您又去不了膳堂吃饭。”
老爷子挑眉:“那你怎么能去国子学外舍的膳堂吃饭?”
“我堂叔是国子监司业啊。”不苦大师连报名的钱都带好了。
“你说小玉啊?哎哟,你说巧不巧,他还是我堂侄呢。”
不苦:“……???”
作者有话说:
*黑羽乌鸡:真实存在,不是所有的乌鸡都是白色羽毛的。
第35章 认错爹的第三十五天:
很快,纪老爷子的“小饭桌”就被办了下来,不苦却只得到了一次陪同参观的机会。
“为什么啊?”不苦大师发出抗议的声音。
国子监司业铁面无私:“因为一个学生只有一个家属的名额。”国子监早年间确实有过特事特办,允许一些有家小的学生带家属同吃廪米。“我把你随连絮果的名额让给了堂叔,你没意见吧?”
不苦:“???”凭什么啊?他有意见,他意见大了!
“凭堂叔忙碌半生、如今却是形单影只一个人。你这个主意确实很好,多接触接触烟火气,说不定能解开堂叔的心结。但是你呢?”司业大人教训起人从来都是不怒自威,又自带正义闪光的,“您贵庚啊?您对国家有什么贡献吗?这里是官学,为朝廷培养人才的地方,不是让你们老闻家胡闹的后花园!”
大师、大师能说什么呢?他只能说他堂叔说的可真对,只一点,他挺委屈的:“我姓纪啊。”
司业大人也是一噎,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拂袖而立:“总之,你爱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就这次参观体验也别去了。”
不苦:“我去!”只一次其实也够满足他热爱搞事的好奇心了。
***
国子学外舍的膳堂和国子监的膳堂不能说相差不大吧,那也是一模一样。主打会馔制,连膳堂门口挂的匾额都叫“会馔堂”。
意思其实就是大家一起在食堂吃饭。
后厨有一个领头的厨娘,并二三十个膳夫,每人差不多要负责二十到二十五个左右的小郎君的伙食。他们不单单是要做饭,从养猪种菜,到酿醋磨豆,几乎所有与入口有关的工序都要责任到人。这也是不苦为什么对纪老爷子说能吃的放心的原因,是真的可以一路溯源到食物的原材料,再可靠不过。
大启流行女厨,厨娘在整个厨艺届都是占据统治地位的,她们一般也只会把自己的手艺代代相传给女儿。不管是宫中还是朝野,也不管是重臣勋贵还是富商乡绅,设宴款待贵客时一定会请一到两位厨艺高超的厨娘,这样才有面子。
国子学外舍的这位厨娘便是膳堂的脸面,也是味道的保障。
而在外面负责会馔堂的管事则叫掌馔,这是个男女皆可的职位,不过一般都是男学就是男掌馔,女学就是女掌馔。
掌馔不管后厨,每天要做的就是带人做好膳堂的清洁工作,并提前准备好桌椅与餐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