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195)
廉深:“……”说真的,确实像连亭能干出来的事。在这点上,自小学习君臣之道、哪怕只是想想都觉得有点大不敬的廉深自愧不如。这个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絮万千和连亭能坐在一起,像调侃普通人一样调侃皇帝了。
总之,在知道絮果终于开始跟着北疆王在宫里摆烂后,连亭还松了一口气,想着这是他的儿子没错了。平日里有家长的监督肯定是勤奋的,但该偷懒的时候也是一点不含糊。
如今想来:“不会是在这个时候,两人在一起了吧?”
这样絮果前面反常出宫上课的行为,也就有了比他热爱学习以外更加爱靠谱的理由——他发现了闻兰因喜欢他,他想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就短暂的逃避了一下。
只是出去没两天,絮果就想清楚了,他也喜欢闻兰因。
廉深听后,便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这想开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感情的事情怎么能如此儿戏草率!”
连亭再次陷入了可疑的沉默:“我的锅。”
絮果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其实遇事挺爱逃避。不是说那种遇到路上有不法之事的逃避,这种他反而很喜欢迎难而上的去主持正义。连亭指的是在亲密关系上,不管是面对家人还是朋友,絮果能凑合的就凑合,万不得已,不会和亲友发生任何矛盾与冲突。
这大概也和絮果太小就失去了娘亲有关,他不想再经历失去,就选择了装傻充愣。而不论是哪种感情,总是剪不清理还乱的,那就不剪。
连亭总觉得儿子这样不行,他见不得絮果假装无事发生的样子。
他试图告诉絮果,有些麻烦放着不管,并不会自动消失,也不会一觉起来就迎刃而解,只会越来越糟,甚至给别人得寸进尺的信号。
连亭真的下了很大的功夫,才教会了儿子遇事果断,不怕事,也不躲事。
结果……
谁能想到他儿子的果断却用在了这种地方啊!
两位“lian”大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说出半个字,因为他们能怨谁呢?怨这样教得不好?还是这样教的不对?
最后还是廉大人重新挑起话题:“所以我们怎么办?拆散?成全?假装不知道?”
玩转朝堂一辈子的廉大人突然发现,他不过也就是个凡夫俗子,他有个屁的七窍玲珑心,连自己儿子的感情问题都处理不好。假装不知道,什么都不做吧,他是绝对不能答应的;就这么成全吧,他又不甘心,他真的很想抱孙子;强行拆散吧……又怕儿子产生什么前妻说过的罗密欧与伽利略效应。
应该是这俩洋名吧?廉深有点记不清了。
“那是什么效应?”连亭不耻下问,他还真的没听过这个说法呢。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什么西洋那边的悲剧故事,男女主角俩是世仇,别人越阻止,他们却越要在一起,对抗全世界。”廉深真的很怕,絮果一开始也许只是想试着玩玩,他们一阻止,反而阻止出了絮果的一身反骨,帮他最后和北疆王坚定不移了。
连亭恍然大悟,有道理,而既然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啊:“和絮哥儿摊牌。”
“啊?”
“摊牌,但不阻止,随便他们发展。”最快的结果,自然是两人就这么无波无澜的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没意思、不刺激,或者因为其他什么理由而感情不和,就此分开。
廉深想到了自己和前妻。明明他俩都没什么致命的问题,也没什么不死不休的矛盾,可他们最后还是分开了,因为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感情从不讲道理。也许有人会接受爱情变亲情,但绝对不包括絮万千。
絮果是絮万千的儿子,廉深有一种感觉,这方面他儿子会和絮万千一样,绝不妥协,也绝不凑合。
“那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一辈子了呢?”
连亭摊手:“那就是佳偶天成、百年琴瑟,既然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施主你又何苦非要当这个王母,强行拆散有情人呢?”
“怎么就变成我非要拆散他们了?!”廉深立刻不干了,不接受连亭在这件事里美美隐身。
连大人无辜回看,眉宇间的气质竟与絮果像了六成,他说:“因为我对这件事确实没意见啊。”
“呵。”廉大人对此嗤之以鼻,他才不信。只是当爹的比较心理再次上线,让他表示,“我就一定有意见了吗?我可开明了!”
连大人微微一笑,我比你更开明!
两个开明的爹,就像那天集市早摊上的糯米鸭,嘴硬的可怕。
隔日,圣驾回京。
文武百官出城相迎,闻兰因和絮果也都跟着去了。
在迎圣队伍的最前面,年轻的北疆王给了他哥一个“我终于也有恋爱谈了”的激动眼神,他的开心不言而喻,全世界都能感受的到。而他旁边的絮果……则在尽可能的和他爹演。
他爹也是没含糊,演技比儿子还好,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第一天回京。
连亭笑着对絮果说:“我给你带了份‘礼物’,你一定喜欢。”
絮果的笑容逐渐扩大。从小到大,每次外出回来,阿爹总会给他带礼物,当地与众不同的点心,看上去格外精致新奇的玩具,林林总总,让絮果对阿爹回家这件事总是充满期待。哪怕是在长大后的今天,听到阿爹这么说,他依旧会感到很高兴。
不苦大师也凑了上来,好奇问了句:“什么礼物非要在这个时候说?”
连亭没说话,只是先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不远处的闻兰因,发现他果然在关注他们这边。呵。连亭对闻兰因态度堪称两级反转,爱恨就在一瞬间。昨晚之前,他还觉得北疆王被他儿子强迫挺惨的。昨晚之后,他能忍住不去找对方的麻烦,都只能说明他这些年真的开始修身养性了。
“因为这个礼物再走下去,可就藏不住了。”连亭对絮果这样说,满眼都是老父亲的慈爱。
说完,连大人便一步迈开,让人请出了跟在他身后一辆马车里的青年。车门前缓缓卷起的珠帘,宛如一副名家之作一点点露出了庐山真面。乌黑的长发,出众的面容,搭上青年略显腼腆但真诚的笑容,让不少人俱是眼前一亮。
京城从不缺美人。闻兰因一直在注意着这一边发生的一切,他本来是没什么感觉的,直至青年下车时,需要人搀扶、好像腿脚略有不便的动作,才让他开始警铃大作。
青年是谁,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闻兰因一边想着不可能不可能,一边又在青年的江左口音中破防。
青年的声音是那样好听,带着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惊喜,他笑着说:“好久不见,絮哥儿。”
周吴鹊起。
絮果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也是他曾经最好的朋友。
作者有话说:
*帘栊(long):古代一种能半挑起来的门帘,我会把图片发到微博上,感兴趣的亲可以去看一下。
*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出自古文《洛神赋》。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会莫名其妙的变少:这话其实是来自我以前听过的一个地狱笑话——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东西会越来越少,好比成双成对的袜子,钱包里的钱,以及……波兰的土地。(感兴趣的亲可以去了解一下,波兰的领土面积打着打着就没了)
第130章 认错爹的第一百三十天:
连亭没对儿子说他是怎么在北疆遇到周吴鹊起的,因为他并不想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把人给带回来。
这将会成为连大人一生封存的黑历史。
他总不能对絮果说,他之所以找周吴鹊起,只是一开始想着,如果闻兰因死不同意和絮果在一起,他就试试看能不能再给儿子撮合一个吧?
事实上,连亭一开始也没非要找周吴鹊起,他只是想找几个好看的以防万一。
周吴鹊起也不是被找到的,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
这事情的起因就还要追溯到不苦大师身上了。虽然他娘和老婆都留在了京城,但他作为皇帝的表哥,还是早早就已经和皇帝说好,可以带着儿子一起随圣驾去感受塞北的风情。不苦对这次的塞北之旅也是挺执着,因为他觉得他在雍畿修道这么多年一无所成,很可能是因为京城的铜臭污浊了他的灵根,他要去地广人稀的澄净之地再努力沟通一下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