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之后(23)
不苦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娘你艳福不浅啊。”
越泽清秀的长相都在其次,重点是他可是清流派中年轻一代的领头羊。清流派,最是沽名钓誉、怕名声有瑕的一帮子文臣,能让对方不顾“与长公主有染”的名声也要在一起,这禁忌感可够刺激的。
长公主已经想杀子了。
连亭垂眸:“奴婢不知道能帮越大人什么。”
“你能。”贤安长公主一般是不会为了什么随随便便的小情人就干涉朝堂政事的,“我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其实也有意找我,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为了什么,但我想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长公主在桌上蘸水写了一个大大的“梁”字,梁探花梁有翼的梁。
不苦大师:“!!!”这个问题的答案他知道啊!
“明日下朝,他在望仙楼设宴恭候。”望仙楼是雍畿最贵的酒楼,哪怕放眼整个大启,也不会有比它家更贵的了,断层的那种。再一想长公主今日送给絮果的那些东西,只为了一次会面,可真是下了血本。
不苦大师咂舌,忍不住问他娘:“真爱啊?”
贤安长公主不甚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分手费。”
“嚯!大气!”不苦的捧哏技巧炉火纯青,“那娘,就,你也跟我分回手呗,我要求不多,我那个道观顶的金漆都快掉光了。”
贤安长公主微微一笑,成全了儿子……连人带碗一起给他扔出了公主府。
不苦大师一脸悲愤地蹭了连亭的马车回锡拉胡同。车上,他看了眼睡得昏天黑地的絮果,把声音压到最低,沙哑着问好友:“你到底要干嘛?”
连亭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收拾絮果丢的满车都是的玩具,生怕哪里硌到他。根本没空搭理不苦。
不苦却很着急,他不知道姓越的和姓梁的到底有什么官司,他只知道这俩一个是犯人,一个是审犯人的:“你不会是要救絮果他……咳吧?你可别犯糊涂。梁老头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贪污受贿,搜刮民脂,当年南边发大水,百姓流离失所,家家出殡,户户发丧。当时那决口的堤是新修的,他监工!”
梁有翼充分让抠门的先帝知道了什么叫便宜没好货。官员们的俸禄一降再降,家都快养不起了,还怎么工作?当然,害了那么多百姓的梁有翼肯定是罪该万死,半点不冤的。
连亭单手拍抚着儿子,眼神隐在了一道道略过车窗的阴影里:“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救他了?”
“那、那你见越泽干什么?”
“我要见梁有翼一面,确认他到底是不是。”絮果的亲爹。连亭说话很谨慎,觉得不苦就是问了一句废话,“如果不是,那他爱死不死。如果是……”
“是又如何?”不苦大师紧张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仿佛连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好友不是个什么好人,大多数时候连太监对这个世界都是冷漠的,毕竟这个世界也不曾善待过他,大家彼此彼此。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那我就要亲眼看着他死!”阳光下,连亭漂亮的细目中满是阴鸷,他家絮果有一个当宦官的爹已经够可怜的了,绝不能再有一个当贪官的亲爹!他必须保证大理寺尽快行刑!
不苦:“!!!”你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哥哥好坏我好爱。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为啥,最近总脑补厂公大人一身西装暴徒,弯腰捡儿子四散在家里的玩具,最后忍无可忍,拎着滋水枪(或者魔法棒?)怒吼:“连絮果,我是不是和你说过,自己的玩具自己收拾?!”
第20章 认错爹的第二十天:
翌日。
望仙楼外车水马龙,哪怕是今天如此阴沉的天气,酒楼鎏金的宝顶依然在朱栏碧瓦的映衬下显得熠熠生辉。望仙楼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建筑群,彩楼欢门临街而设,四方院落星罗棋布,倚在楼上凭栏远眺就能看到热闹非凡的泾河夜市。
泾河夜市是大启最繁华的三大市集之一,但并不是说白天这里就没人了,只是夜晚的河上、岸边会挂起各式明灯,灯火煌煌,鳞次高燃,是其他地方所难以企及的壮丽之景。
酒楼里以天干地支为序的甲子包厢内,越泽越大人早已等候多时,他甚至没有换下上朝的常服,胸背上的官补是如此显眼,在房间内焦急的来回踱步。
说实话,越泽对厂公连亭会不会出现,其实并没有报太大希望。毕竟他求了那么多人,不管远的近的、高的低的,还是清流中的诸位大佬,甚至包括了武陵学子的领袖、如今已经入阁的阁臣陆春山,都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在这些人中,越泽大多数连面都没见上,一句“我家大人不在”、“身体抱恙望见谅”就算是全了礼数。
陆大人是里面最好的,他见了他,请他上座,也没怪他在大理寺卿的竞争上输给了廉深,还细细与他分析了如今朝上的局势。只是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你老师的事我很抱歉,恕老夫无能为力。”
不是不想救,而是不能救。
虽然出事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贪官梁有翼,但最后牵扯到的却是整个先帝朝的大理寺。说来挺讽刺的,梁有翼被抓纯属意外,当时锦衣卫和大理寺正奉命在调查越泽的老师蔡思的遇刺案,家家户户挨个盘查,却机缘巧合在梁家发现了一整面的银砖墙。
梁有翼只是一个刚刚外放回京等考核的地方小官,家中无甚背景,也没其他生财渠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人当场就被拿下,押回去审问了。
也就审出了当年南边开阳突发大水的真相。不仅如此,锦衣卫和大理寺还顺藤摸瓜在梁家的灶头里查抄出了秘密账本。若本子上所写为真,那这银砖墙就仅仅只是赃款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大头还没找到。
只是梁有翼在交代事情的时候有多利索,在交代钱的下落时就有多难缠,诏狱里的大刑伺候都没能让他招供半分。
锦衣卫和大理寺都怀疑要么根本不存在这么一笔天文数字,要么就是被藏起来了,当然,最有可能的还是梁有翼只是在替别人贪污。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开阳决堤案另有隐情的消息被泄露了风声,一时间百姓群情激愤,流言甚嚣尘上,大理寺顶不住压力,只能下令将梁有翼不日问斩,以安民心。
也是在这个时候,有地方言官突然上奏,拿着不成文的拜帖贿银规则,直指梁有翼最大的保护伞,正是先帝朝时上下沆瀣一气、多多少少都有收过贿赂的大理寺官员!已经辞官的前任大理寺卿蔡思要为此负全责!
证据不算确凿,却也不完全是捕风捉影,朝野上下一片哗然。
不管是谁,现在都很怕与蔡思沾边。
“但我相信我的老师是无辜的,他不是这样的人,况且我老师的家乡就在开阳。”越泽没想到最不可能出现的人出现了,生来面冷的督主在门口摘下兜帽,带来了一室的清冷,却反而燃起了越泽心中已经快要熄灭的小火苗。
连亭没着急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反倒是跟着来蹭饭的不苦大师,一坐下来就开吃、吃到五成饱后的现在,抬头回了句:“重点不是你的老师到底无辜不无辜,陷害他的人比你更清楚他的无辜*。”
越泽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不苦。说实话,连亭带着不苦一个外人出现时,他是觉得荒谬的,要不是不苦是……芙娘唯一的儿子,他早就翻脸了。芙娘正是贤安长公主的闺名。没想到不苦竟如此一语中的,是啊,谁不知道他老师的无辜?可那又能怎么样呢?
连督主不紧不慢地摆弄着自己的袖子,看上去好像颇有深意。
但越泽却无论如何都参悟不透,他知道他们才坐在一起不久,不应该如此交浅言深,但时间不等人,他的老师一把年纪又遇了刺,身体始终没有调养过来,已不能再承受更多,他直言:“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不苦一脸震惊:“你这都看不出来?他在炫耀他和他儿子的亲子装啊。”就在连厂公冬袍的袖角,绣着一句隐晦的“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