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贸大宋(270)
陆豫章修长而寡淡的眉眼里终于出现了一丝名为阴沉的东西……他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就像是在江过往用刀划开了,给人看血淋淋的伤口。
可是由不得他不想,他知道面前的人有冷漠如冰山的外表也有一颗没有感情的心。
一个把所有喜怒都掩藏的很好的人。不悲不喜,悲悯却又无情,这样的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长大?
应该是站在天下之巅的位置,俯瞰众生若棋局,即便身在这里,他的喜怒哀乐没有一丝是为了别人。
这样的人是无情的,他可能明知道会死多少人,却又不阻止,看着纷乱的战场,与苍白的时代,默然的如同过客一般。
陆豫章甚至在想,眼前这个男人,他真的有在乎的东西?
或许他看似很在意,又似乎什么都不在意。
“你在乎秦涓吗?”
陆豫章在反应过来的那刹那,这句话已经问出口了。
如期的,他看到横亘在他脖子上的长刀。
美丽到能让他词穷的男人,纤长的睫羽若蝴蝶的翅膀一般煽动了一下,眼尾处若碾碎的桃花汁水,朱色的唇轻轻勾起,他的冷笑刺痛了陆豫章的眸。
刹那间,陆豫章的直接告诉他这个人是真心想杀了他,噗通一声跪地,他颤抖的声音答道:“大理。”
听到这二字的时候赵淮之皱了一下眉,他知道陆豫章说的可能不对,但这个答案是他想要的。
“跟我进来。”赵淮之收了刀,往骑兵们扎好的营帐走去。
陆豫章一身冷汗已浸湿衣衫,就在刚才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如同在悬崖边上游荡了一圈又回来了。
惊魂未定的陆豫章爬起来都颇费一番力气。
他亦步亦趋的跟上赵淮之,进了营帐后,赵淮之让骑兵们都出去了。
陆豫章为了保命进去后匍匐在地,他心里隐约已猜到什么,和当初他见到这个家主时一样。
他听到那道冷冽的声音把他交代过的的一一罗列。
“从大理来,去年冬天在铁岭度过,和七哥认得,卖给秦涓七哥的马夫也在铁岭,而你是从益离城出来的商队的账房兼郎中,又本是金国人。”
陆豫章一个字不落的听完了,心已提到嗓子眼。
“七哥是黑林行宫的马这一点你很清楚,那你知道黑林行宫的马现在有一批应该在谁手上吗?”
陆豫章摇摇头。他的头贴着地面,他知道自己今日能否活命全看这个家主的心情了……
“在宋国。”赵淮之说出这三个字。
陆豫章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道自己恐怕是活不成了……
在二十年前,有一批秘密从黑林行宫运往宋国的野马。
那个时候宋与蒙正联手灭金,这一批的马是他的阿爹,伯牙兀氏的上任家主让人运到楚山一带的。
所以七哥是正统的黑林行宫马,却又是从大理到班城,再流落至铁岭。
至于为什么这些马儿从楚山至大理。
这个与他的母族应该有些关系。
他的生父薨后,母族旧部分化,而有一批军队跟着他的母亲(这里是母亲,没有用生母)去了大理,七哥的亲人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带走的。
而从大理至班城的那一批人是大理王子秘密派给郭饵王子九覃的。
陆豫章和卖七哥给秦涓的马夫应该是战败后走散了。
可是又不对。
那个马夫可能是战败后走丢的,可是陆豫章的身份有疑点。
陆豫章说他是金国汉人,说他在益离城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并不像是在说谎。
陆豫章的身份也许并不只是一个逃兵而已。
赵淮之的眸色变得深沉,深吸一口气,这人竟然还杀不得。
他在进营帐前是真没打算留着的。
他和宁柏有一点很像,他也不喜欢猜,杀了的确干净。
所以他走到面前说了一句话:“若你不能为我所用,我留着你有什么用?”
陆豫章何等聪明,立刻答道:“家主今日给我一条活路,陆豫章余生为您效犬马之劳。”
少年在金国,一口流利的汉话和女真话,呆过益离城,也会畏兀话,在大理军队里学了蒙话与郭饵话。
这样的人若杀了,的确可惜。
赵淮之收了刀,他不知道陆豫章到底是谁的人,但是细作的可能性极大,只有细作才会这么培养。
而陆豫章这种人,寡淡的眉眼,第一眼看记不住,多看几眼仍然记不住,这样的相貌符合一个细作的要求。
不卑不亢不慌不忙的性子,若是他,也喜欢用这样的人。
赵淮之紧抿着唇看着陆豫章许久。
陆豫章微微抬起头看向他,一阵惊慌失措的折磨过后,当他终于听到这个男人饶了他的命,他才定下心来。
陆豫章知道面前的男人冷漠无情,但也守信。
“我交给你一件事。”
陆豫章听到赵淮之的声音,本能的低头答道:“您说。”
赵淮之云淡风轻的声音传来:“你去给我找去宋国的大船。”
什么。
陆豫章突然抬起头来看向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他怎么可以把这么难搞的事说的云淡风轻。
他知不知道蒙军在海上管的比陆上还严,抓到的偷渡的连王族都没放过,斩了示众。
“我没这个本事。”陆豫章咬牙答道。
“这是你唯一活命的机会。”赵淮之说完就要往营帐外走。
陆豫章转身看向他:“您都做不到为何叫我去!您比我更清楚有多难!”
赵淮之:“我再补充一点,若是此事泄密了,我不光杀了你,还杀了从益离城出来的商队。”
“你……”
陆豫章看着赵淮之的背影,这个男人人长得这么美,可心却又这么狠。
他知道他最在乎什么,所以拿他最在乎的人威胁他。
陆豫章的手捶打着地面,他应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若是他一直这个样子,不光不能解决问题,还会死掉的。
他还不能死掉,他身上那么多的情报都还没有送出去,他的兄长和弟弟的性命还捏在别人的手里。
不,他还不能死。
仔细想想,去找回宋国的船,此事虽然难办,对他却是没有坏处的。
若是找到回宋国的船只,这一巨大的情报,或许能拿去换兄长和弟弟平安出来。
突然想到这个可能,陆豫章的身体兴奋的震颤着。
第160章 最难忘年少
秦涓溜了一圈回来的时候, 营帐内外黑灯瞎火的,守夜的在守夜,剩下的都睡了, 赵淮之也不知去了哪里,营帐内外都没看到人。
秦涓去问军医, 军医们摇头,说不知道家主什么时候出去的, 家主也没给他们留话。
什么都不说就去办事了, 这不像是赵淮之往日的作风啊。
难道是心情不好出去走走?
想到这个可能秦涓又骑上七哥去找赵淮之。
深夜的疏河边上, 马儿在河边吃草, 不远处的小坡上坐着一个人, 月光照耀在他的身上, 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
一片树叶都能吹奏出这么悠扬动听的歌谣,只有赵淮之了。
因为这首曲子,秦涓找到赵淮之也很容易。
他能听出吹曲子的人有心思, 应该是不会太简单的心思。
他没有靠近而是骑着七哥在赵淮之面前不远处的河流旁游荡。
奈何七哥是真的又野又憨……走河边上也能溜马蹄子,直接让秦涓摔到了河里。
掉入河里的那一瞬, 秦涓严重怀疑七哥是故意的!
这马儿精的像是人变的!
而不远处的赵淮之恰好看到这一幕,于是曲声停了, 因为场面太滑稽, 原谅他那复杂的心情都不能保持……忍俊不禁。
心头的阴霾散的很快,这一刻赵淮之的脸上展现出笑容来。
他不曾想, 秦涓给他带来的不仅是活下去的希望, 还有一份遗失了很久的快乐。
有的人, 你只要远远的看着就会觉得快乐。
这样的时代,这样的快乐,都有让人落泪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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