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164)
他没捅破过天,犯下什么天诛地灭的罪行。
他没煎熬苦受,命运予他天生地养的威力。
始青与浮黎纵然不似寻常的父母,可多少不曾恨他厌他,不是真心抛弃他,不过是桩近乎可笑的差错,甚至连那只凶手重明鸟都早已做了狐族的盘中餐。玄解的仇人在他未出世前就已毫无尊严地死去,出生后又由着自己心意修行,轻松寻到父母,得到自己想要的人。
当初谢通幽为他卜命的说辞几乎全然颠倒了过来。
玄解轻声道:“我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他的眼睛从书籍上抬起,看向了摇曳着灯火阴影的门扇,想到了求而不得的谢通幽,想到了命运多舛的白棉,又想到了水清清那孤掷一注的疯狂与绝望,还有白朗秋无可奈何的面容,那些凡人无法掌控自己的一切,怨恨苍天不公,最终接受或是忤逆,做出了自己的抉择。
玄解从没被逼到这个地步,他不曾做过任何抉择。
春歌看着这只小小的烛照,觉得他大概是有些傻了,本来尊贵无比的烛照沦为了小小的妖族,如今还要看妖王的脸色,分明该生于烛照之中,却被偷了出来,这般的命运曲折,还叫没有受过什么苦头,她不由得试探了下玄解的额头,下意识道:“你该不会生病坏了脑子吧。”
玄解把眉毛一皱,显然不太懂春歌为什么要这么说,他更无意接之前的那些话,就坐着将书塞到了族长手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那是玄解一生里相当微不足道的小事之一,可就如同针尖般,刺入心口,缓缓流淌出热血来。
于是玄解说道:“我与沧玉到了渔阳,他们那有个月老节,我们当时已经在一起了,便一块儿过节。”
春歌握着书,坐直了身体认真听讲,她看着玄解年轻而茫然的面容,觉得自己仿佛在窥探这个年轻的烛照内心最为隐秘的一部分。
“沧玉变了个人,我当时不知道心魔是什么,只是觉得他不再是沧玉了……”玄解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他沉默地看着烛火,在心里缓缓补充着。
我扯断了他所有的尾巴,那些热血从沧玉的身体里流了出来,慢慢干涸在地面上,宛如刷旧了泛黑的红漆。我不知道断尾到底有多么痛,只记得当时心头涌动的恐惧,并不疼痛,只是发空,好似窗户破了纸,被狂风吹去了雕花,只剩下呼啸的大口,来来往往,什么都留不下来。
吃瓜女族长春歌听得迷迷糊糊,问道:“然后呢?”
“然后——”玄解看着她,回答道,“沧玉就自己回来了,不是我杀了那个东西,是他杀了那个东西。”
这算是什么?
春歌半信半疑,她并不是怀疑心魔一事,而是不太懂玄解的萌点在那儿,要是换做其他的大妖魔,那么沧玉与人家打了一架,场面华丽飒爽,她便能懂玄解为何一见倾心。可是心魔这东西,专门来阴招,玄解提起这一点,必然是有什么令人印象深刻的事,可听他所说,过程稀松平常,没什么可称道的地方。
“就因为这样,你才喜欢沧玉的?”春歌问他,将书一合放在了桌子上,她架起腿,若有所思地看着玄解,“就是因为这件事。”
当然不是。
起码并不只是因为这个。
玄解没有再回答春歌,他沉默了会,有一点说不出的厌烦跟倦意,觉得并没有什么可多谈的,又不想表现得过分露骨。恰在此刻,屋外头沧玉的声音响起,另一盏灯火晃过,那天狐站在门外问道:“玄解,你睡下了吗?”
那身影贴在门上,倒映出沧玉纤长的身体,他举着手,手指被光影拉得纤长,宛如纤细的小蛇。
习惯了宫斗跟争风吃醋的春歌几乎是火烧屁股般当即跳了起来,下意识变化做个狐形,异常灵敏地钻进了柜子之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从柜子里跳了出来,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面无表情的玄解,装作无事发生。
玄解没有半点想法,他说道:“还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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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4、第一百六十四章
沧玉走进门来, 看见桌上蹲着只肉呼呼的小狐狸,毛发柔顺, 妥帖伏在身躯上, 看起来蓬松柔软地像团毛线, 脚下还踩着一本书, 正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春歌……是你吗?”沧玉迟疑道,他将灯盏放在了桌子上,双手刚空,怀抱里就沉沉坠入了温暖柔软的事物,春歌的确吃重了些, 不过变化的体型狭小,因而并不沉重, 只是毛绒绒的看着闷热,正伏在他胳膊上休憩, 并不动弹。
春歌拿尾巴扫了扫沧玉的胸膛,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来。
“你怎么变作这个模样,夜深如此, 怎么又在玄解的房间里。”手感太好,沧玉实在没能忍住,伸手轻轻在春歌背脊上摸了把。那狐狸轻盈跃出他的胸膛,跳在地上化作了人形,春歌没好气道,“打住,我跟你是什么关系, 你居然拿对付小狐狸那套对付我,当我这几千年是白活了吗?”
沧玉大概意识到这行为是有些不得体的,不由心中一紧,好在春歌并没有计较,也不显得怀疑,于是悄悄攥了下拳头,镇定笑道:“你还不曾回答我的问题呢。”
“噢——”
说到此处,春歌就有些哑火了,她眨眨眼,有些窘迫地看着沧玉,轻咳了声道,“我来找他聊聊天,可没什么别的事,他才这么小。”她与沧玉认识多年,从来心直口快,有什么就说什么,因此下意识脱口而出后才反应过来,忙道,“我可没有说你的意思,你不要多心。”
沧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不由笑道:“你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怀疑你们有那样的关系呢?”至于后头越抹越黑的那句,他就自动忽略了,真计算起来,他不过四十来岁,对春歌而言也是个幼崽。
听沧玉如此说道,春歌才长舒了一口气道:“哎呀,你不在意就好,我实在是怕了那些凡人女子了,总要拈酸吃醋,若我跟北修然在一起贴近些,她们便阴阳怪气,迫不及待地想着搅扰了。我要是对人家侍卫笑一笑,那就是不够庄重,我都快被吓怕了。”
沧玉看了看春歌,看她笑颜之下藏了点落寞,便知道她心中并非真的那么通透,看得穿是一回事,介怀吃醋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们怎会一样呢。”沧玉淡淡道,没对此事做太多想法。
春歌又道:“对了,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探望玄解,这儿实在热闹,连我都受不了,才躲到玄解这来跟他聊聊天,还以为你嫌吵嚷,是绝不肯涉足到此的。”
“来看看玄解睡下没有,免得他半夜踢被子着凉。”
沧玉平静道。
此话听来毫无任何问题,春歌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觉得好似没什么不对的,她略有些困惑地看着沧玉,又看了看玄解,这才恍然大悟了起来,心中突生出疑窦来:“听沧玉的意思,怎么好似个长辈说话,他与玄解在一起的事到底是哄骗我的,还是故作模样?”
沧玉这狐狸看着性子冷淡,可要是演戏起来,绝不差,他虽不对春歌使用,但也多少骗过其他仙妖神魔的,否则他终日板着个脸,难不成真靠美貌坐上辞丹凤副手的位置么?
春歌看不懂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只觉得有几分纠结,随即又想道:“纵然他们俩在不在一起,又与我有什么关系,沧玉喜欢谁向来不由得我们,他要是伤心难过,至多我为他出气就是了,到底不是头一遭。”她心念转动,想得通透,不知道省下了多少麻烦。
这还是人与妖的区别,在春歌心里,她对北修然的心情一旦揭破便坦坦荡荡,毫无半分迟疑,要是沧玉此刻开口说是特别为玄解而来,那么便彼此心领神会,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偏生沧玉脸皮薄,稍稍绕了个弯,含糊言辞,□□歌信以为真,还当真是单纯来帮忙盖被子的,才一时心中纳闷。
人是人,妖是妖,人好面子,羞于启齿满腔情意,妖却不然,这些东西是天生而成的,有什么好不敢开口的。
既然春歌在此,沧玉也不好开口赶她走,更何况他们俩也是久未见面,上一次见面,还没来得及叙旧几句,春歌就被迫离家给他收拾烂摊子,沧玉心中有些愧疚,就绝口不提送客的事,反跟春歌闲谈了起来。
而房间真正的主人玄解则直勾勾地看着沧玉,直到沧玉变出两条尾巴任他抚摸,这才安静地低下头,从怀里掏出梳子,做个尽职尽责的梳毛官。
聊得兴致正高的春歌恨不得自戳双眼。
…………
山海间的夜晚明亮如同白昼,从山头往下看,能看到汪洋中托起一片陆地,无数篝火点燃,群魔乱舞,众妖狂欢。
为首的座位却不见辞丹凤的踪影。
众妖们都已经习惯了辞丹凤的随性,即便没有妖王,仍旧尽兴狂欢,总能自己给自己找到乐子。辞丹凤跟群妖不同,他不像妖怪们只有特定的时刻与宴会上菜会沉浸在欢乐喜悦之中,他时时刻刻都在寻觅令自己觉得有趣新奇的事情,戏弄八溟是如此,故意设局套入沧玉也是如此。
那些目的夹杂在真真假假的安排之中,谁都看不出辞丹凤的心思。
今日辞丹凤不是独身前往,他与那蒙面女妖待在一起,正在切磋拳脚术法,只不过比起那女妖来,辞丹凤实在算得上游刃有余,不知何处飞来了妖怪们吃剩的果核,正巧那女妖举剑攻来,妖王便笑着使了个倒踢紫金冠,身子拉若满弓,那果核被轻巧踢了出去,正好撞在了剑刃上。
那女妖只觉得手腕一麻,巨力从剑刃上传来,顿时松脱了手,不由得握住手腕倒退了几步。
“你这毛病还是没改过来。”辞丹凤扭过身来,落定下身来,又做个剑指去点女妖身上的要害处,淡淡道,“武器脱了手,你另一只手应当去接,而不是握住你受伤的这只手。”
那蒙面的女妖闷闷道:“是。”她滚地躬身将剑捡了起来,那双明亮的眼眸略显得黯淡,有几分心事重重的意味,费力抵抗着辞丹凤暴雨般的攻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