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是深情男配[穿书](101)
“好了,咱们走吧。”
那县城看着近,实则远,许多渔夫正在岸边收网准备回家去,归家心切,更何况二妖来去潇洒,无人看见两个飘逸的身影踏浪而来,随风而去。
县城不算大,比起永宁城与姑胥而言,小得可怜,不过又比青山村要大些,还算是繁华热闹,依山傍水,是好地方。
沧玉与玄解进了这小县城,方才发现他们走错了路,这县城里竟有河道,码头在另一处,倒也不怪他们,谢通幽给的地图上没有这处县城。此时日暮西山,各家都在生火造饭,路上行人不算多,倒是远处有个摊子围了许多人,喧哗热闹,看起来凑热闹得不多,看热闹得却不少。
“你想去看看吗?”沧玉看向玄解,脸上带了些许好奇。
玄解点了点头道:“好。”他知道沧玉并不是真想问自己,也不似往常那般直率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心知肚明即便自己不想看,沧玉至多只会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然后孤身去看看热闹。
这世上许多事对玄解而言都无意义,因此沧玉的趣味,便是他的趣味。
要玄解孤身去寻乐子,实不如与沧玉坐在一起无聊发闷来的有意思。
看热闹的人多,旁边茶摊的老板心思也活,招呼着众人坐下喝水解乏,游鱼似的端着茶壶与碗在人群里穿梭着,还有些小点心,有觉得茶水不错的,甚至会去包上一包茶饼或是茶叶待在身边,连边上的高楼上都探出几个人头,嬉声欢笑着。
沧玉挨进人群之中观望,旁人本有不满,正要骂骂咧咧出口时,抬脸瞧见他样貌风流,风仪若山雪孤月,烟霞披身,见之令人羞惭,这小小的县城何曾见过这般天仙一样的人,便下意识退让开来。
虽说沧玉不知为何众人瞧自己一面后都如水流被截断那般分开,但这大大方便了他往前走去,便索性不挂心此事,倒是玄解跟在他身后,显得若有所思。
众人围住的是个字画摊儿,中间站着一个青年书生,还有一老一小,那小的才七八岁的模样,粉雕玉琢,穿着华贵,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站在他的身后,看起来似是保镖。
那老人看起来上了年纪,腰背驼得厉害,正杵着拐杖连声咳嗽,青年书生虽是满面怒容,但神情隐忍,似有悲愤之意;那小娃娃倒是满不在乎,他那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看书生,又瞧了瞧老人,忽然嘻嘻笑出声来,他年纪虽轻,但神情倨傲,显然是个被宠坏的小少爷,惯善发号施令的。
这摊子的字画都是不少,只是都没有摆在架子上, 反倒散落一地,桌子先前被掀翻了,沧玉四下看了一圈,多是青山浩渺,更有高月孤悬,见纸上竹骨铮铮,更得云梦迷雾掩百花。
这摊主若是字画的主人,这技艺算得上是高绝,在此摆摊未免过于可惜。
这些字画此刻散落一地,溅了淤泥,甚至还有些被撕破了。
沧玉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可毕竟与谢通幽认识过一段时日,于此道的审美还是多多少少高出普通大众,他见画上落诗气势浑厚,用笔飘逸潇洒,颇见朝气,虽不知道自己的点评能信多少分,但仍觉可惜,忍不住走上前去,将散落在地的字画重新拾起,缓缓放在了桌上,温声道:“这么好的字画,弄脏可惜了。”
他声音轻柔,颇为动听,行为更是优雅得体,众人皆站于沧玉边侧,见他高洁华贵,斯文端庄,并不觉得他无端挤入这热闹显得可笑滑稽,反倒有几分暗暗羞愧,纷纷都躬身将字画拾起递到桌子与架子上,场景一时若星火拥簇明月。
那些字画多已受了践踏,不过纵然如此,也足以叫那青年书生激动万分,他伸手抚过字画,不怕脏了手,显然珍惜万分。
世事就是如此有趣,倘若旁人要为书生出头,必然心中担忧自己是否会被他人看作笑话,不由得畏怯三分,众人本就是来看热闹,自然不嫌热闹小,说不准还会起哄;然而沧玉心无挂碍,加上他生得美貌斯文,风骨凛然,众人见他行止端方,心中先是敬上三分,自然不会随意开口嘲笑,再来都非是什么大恶之人,这许多字画散落尘埃,回过神来难免生出些许羞愧之心。
凡人之间藏有许多细微的规则,使得他们总是偶尔看起来好,偶尔看起来坏,有时候看起来粗俗无礼,有时候又看起来礼貌心善。
有时候甚至连人本身都捉摸不透自己。
“多谢。”青年书生面露感激之情,躬身对沧玉行了一礼,他非是样貌白皙清隽之人,只能说是普通,身形稍显得瘦削,穿着身青绿色的长袍,倒真有几分画中青竹的意味,一身傲骨却不露半分傲气。
观其样貌,确实是个才德俱全的读书人。
经过方才拾捡字画的小小风波,老人显然露出了几分尴尬与窘迫来,他方才脚边就落着几张,大道理讲了满嘴,却连最普通的小事都不曾做到,他唉声叹气了一番,用拐杖捣了捣泥地,声音都带出几分无力的苍老:“小瑛啊,我说的话,你要好生思量,可不能走那歪门邪道的路子啊。”
书生强忍怒意道:“金老,此事绝非我所为,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并无干系。”
老人显然不信,倒也没有说更多了,而是叹息着拨开人群离开了,那歪头瞧热闹的小娃娃看到此刻,突然冷笑了起来,他声音娇软可爱,说出的话却颇为狠毒:“哼,他不管你了,我倒要来管管你,把他的摊子砸了!”
他身后那几名凶神恶煞的大汉就立刻走上前来,又将桌推架倒,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那么这些字画为何落在地上,为何破损,也有了来源。
青年书生黯然站在原地,被推搡到了一边,知大势已去。
幼童正志得意满,忽然发觉命运掐住了自己的后脖,身体悬空了起来,不由得慌张无措起来,肉嘟嘟的四肢拼命扑腾:“别砸了别砸了!快……快来救我!你知不知道我爹爹是谁!”
沧玉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天底下的熊孩子怎么都会说这样的话吗?
需知一个人为敌时,他纵然生得再怎么花容月貌,天仙下凡,落在眼中也是恶魔在世,幼童显然没受过如此惊吓,泪花已经涌在眼眶之中,他像是只小乌龟似的在沧玉手中挣扎着,急急吼道:“蠢货!笨蛋!倒是快来救我啊!”
其中一名红衣大汉看起来心思缜密些,还算客气:“不知道这位公子能否放下我家少 爷?”
他虽然客气,但架不住玄解不想听,话音刚落,已被玄解打晕了过去,异兽出手不重,架不住神情冷酷凌厉,生就一张薄情残忍的脸,若是风月之中得见,难免叫人觉得是个薄幸子,然而此刻见着了,只觉得胆寒心惊,好似见着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这热闹哪是好看的,众人瞬间如被冲撞开的鱼群一般四散而去。
唯有那青年书生白着脸,颤颤巍巍地蹲下身去探了探几名大汉的鼻息,感觉还有热气,这才放下心来,不免畏惧地看向玄解。
幼童不知道大汉只是晕厥,见玄解面沉如水,比什么故事里的鬼怪凶煞都叫人害怕,恨不得立刻昏厥过去,他纵然气焰嚣张,可从未见过生死,不由得哇哇大哭了起来:“你……你这个坏人,你把阿大阿二阿三他们怎么了!”
他这时就在沧玉手中,倒忘了自己安危。
这小子跋扈非常,可也算不上无可救药。
大人欺负小娃娃总是不太好听的,沧玉脸色微沉,那青年书生急忙走上前来,他见玄解下手如此之重,还当是什么行侠仗义的江湖侠客,忙道:“恩人,二位恩人,多谢你们了,这娃娃不过是年纪还小,不知事,暂且放过他吧。”
书生倒不是要护着这孩子,只是大人与小孩毕竟承受力不同,他心中委实担忧玄解待会也这么一掌下去,这小小孩童哪里禁得住。
小娃娃边哭边抹泪,显然吓得不轻,抽抽噎噎道:“我不要你假好心!我娘说了,你也是坏人!走开!”
沧玉听得眉毛微挑,冷冷道:“他可是在救你的命,你这孩子,当真是不知好歹。”他话是这么说,倒也怕真伤了这小肉团,便躬身将人放下。这小娃娃急忙跑到他的保镖身边,张开双手护着几个大人,神情警惕非常。
说他是个熊孩子,却还知道忠义;说他懂事,又上门来砸这书生的场子。
沧玉忍不住蹙眉,伸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想到这幼童提到他娘的事,不由得心中微微一跳,怪不得他脑海中下意识想到风流韵事,听起来实在太古怪了。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事情的转折发生于家长的到来。
这只看起来上辈子是狗熊投胎的幼崽抹着眼泪撕心裂肺地大喊了一声:“爹亲——”而后似乳燕投林一般冲进了正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年轻公子哥怀中,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三四岁的模样, 模样长得颇为端正, 是天生的笑唇, 让他看起来似乎总是含着一抹微笑, 有点邪气,又有点儿风流。
他带了一个荷包来, 系带就在手指上,整个荷包随着他的手指随心所欲地转动着。
看来还不是头一次。
小娃娃见着大人顿时有了主心骨, 连忙把胖嘟嘟的脸上那点儿泪痕全擦去了,跟猴子窜树似的爬到了公子哥的身上——姑且不说他的脾气如何, 光是这身手就实在值得赞叹。
青年书生的脸微微沉了下去, 露出些许忧郁的神态来, 他仍是什么都没有说,默默蹲下身去将东西拾捡了起来,把架子与桌子重新摆正。
“爹。”
幼童抽着鼻子吸了几口气, 委屈巴巴地说道:“他们欺负我。”
这娃娃大概有点重, 公子哥的胳膊显然往下沉了沉, 差点没把亲儿子丢出去, 他好不容易将小胖子抱紧了,抬起眼皮瞧了沧玉跟玄解一眼,微微眯起眼睛来, 缓缓道:“撒谎——”他说这话时仍是不紧不慢的, 听起来像是有些在谈笑, 可仔细品味, 又好似半点笑意都没有。
“我没有撒谎!”小胖子仍是委屈巴巴的口吻,一物降一物,他不敢在他爹面前耍横。
看来这位公子倒是个讲道理的人。
沧玉的脸色渐缓,他虽不曾以貌取人,但听到这公子哥说这句话,又想到方才小娃娃提起他娘亲,暗道这养不教,也未必就是父之过。
那公子哥稳了稳小胖子在自己怀里的位置,空出一只手帮他擦脸上的脏污,近乎轻佻地说道:“看他们俩长得这么好看,一瞧就知道你才是坏人。”
养不教,就是父之过!
沧玉面无表情地断定。
周边已经没有人围观了,可沧玉仍能听到四周传来窃窃的笑声,他皱着眉看向那对父子,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至于玄解就不必指望了,要他惊讶,大概得天塌下来,地崩裂开——只怕玄解都不会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