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名[重生](80)
将人打发走了之后,君景行才冷着脸从那破口处探进去手,将门闩一拨,门应声而开。
房中没开窗户,也没放炭盆,清冷中夹杂着丝丝酒香。
君景行压着怒气,道:“岁晏。”
他朝着内室走了两步,便踩到了一片破碎的瓷片,君景行低头看了一眼,似乎是酒坛的碎片。
此时,内室中恍惚传来细微的声响。
君景行被惊住,忙快步撩开珠帘闯了进去。
“岁晏!”
只是当他看清楚房中的场景时,立刻面有菜色。
——岁晏正卷着被子缩在床榻最里边睡觉,大概是比较冷,他整个身子都缩在被中,只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头,此时正睡眼惺忪地蹭枕头。
而在床头的小案上,正摆着一个形状怪异的灯,满屋子的酒味都是从灯油凹槽里传来的。
君景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先看了看岁晏,发现他正睡得正香没什么大碍时,才转去看那不伦不类的灯。
那灯许是岁晏自己将房中那盏银灯改造的,底端还是原来的形状,上半部分却被强行凹成了蜿蜒曲折的模样,他将酒倒在盛灯油的地方,棉芯浸入酒中,正燃着幽蓝色的烛火。
君景行头疼得按住了眉心。
岁晏又睡了半个多时辰,才终于幽幽转醒,他打着哈欠刚刚睁开眼睛,便瞧见坐在自己床边如同幽魂一样的君景行。
岁晏:“啊——”
岁晏直接惨叫了一声,被吓得几乎要升天,拥着被子往角落里躲,满脸骇然。
君景行坐了半天终于等到他醒,面无表情地质问道:“你昨天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了,拿了酒把自己反锁在屋里一整天都不开门,你多大了,还学小孩子这一套?”
岁晏的胸口还在砰砰乱跳,他按着心口终于缓过神来,怒道:“你才受了什么刺激,一大清早就像是鬼一样坐在人家床边,要是换个胆小的,早就被你吓死了,你还恶人先告状质问起我来了!”
君景行依然黑着脸,道:“说你错了。”
岁晏险些被吓死,现在又差点被气死,怒气冲冲道:“你疯了?我错哪里了?我在自己房间待着,碍着你什么事儿了?”
君景行冷冷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还敢这么肆意败坏?是嫌死的不够快吗?”
岁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正要咆哮,却突然倒霉地被口水呛到,捂着胸口剧烈咳嗽了起来。
他咳得像是得了肺痨,饶是君景行再生气,也不好再朝他发火。
岁晏:“咳咳咳……你……你滚!”
君景行皱着眉给他拍后背,道:“少说话,专心咳。”
岁晏:“……”
岁晏几乎把自己脑浆给咳浑了,半天后才气若游丝地靠在枕头上,眼睛却还十分不服气带着凶光瞪着君景行。
君景行让人给他重新弄来几个炭盆,很快整个房间便暖了起来。
他不顾岁晏的挣扎,把岁晏纤瘦的手腕给抓住,冷着脸探起脉来。
岁晏咳得嗓子里都是血腥味,他不想再说话,恹恹闭上眼,不想去管君景行了。
君景行探脉后,招来海棠让他去煎药。
海棠刚好从前院跑回来,气喘吁吁道:“但是二少爷说要去宫里参加宫宴了,正在催少爷呢。”
君景行道:“去和岁将军说,侯爷有恙,今日就不去了。”
岁晏听了个正着,张开眼睛正要说话,但是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话咽了回去,继续躺在了床上。
海棠还在犹豫,但是看到岁晏没有拒绝,便飞快跑走了。
君景行亲力亲为地煎好了药端过来,看着岁晏小口小口地喝下,才面无表情地塞了一颗糖到他嘴里。
岁晏含着糖,怒气消了一大半,他哼唧一声:“算你识相,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君景行道:“太子又同你说什么了吗?”
岁晏又差点被呛住,他含着糖,一边的脸鼓起一小块来,看着像是吃食的金丝熊,可爱极了。
君景行冷漠无情地看着他,手却违背意愿地伸出去,轻轻戳了戳岁晏的脸。
岁晏被他戳得差点把糖吐出来,怒目而视:“放尊重点!你怎么知道太子又同我说什么了?”
君景行从善如流将手收回,心情稍好了些,他淡淡道:“你一犯病,事情铁定和太子有关,这还要我猜吗?”
岁晏:“……”
岁晏幽幽地看着他,哼了一声没否认,算是承认了。
君景行道:“他拒绝你了?”
岁晏道:“什么啊,我都没有同他说。”
君景行:“那你昨天犯什么病?”
岁晏欲言又止。
君景行道:“快点说,别吞吞吐吐的,就因为你总是这样万事都要别人猜,太子才一直没察觉到你的心意。”
岁晏揉了揉眉心,半天才将昨日同端明崇说的话和君景行说了,末了闷闷不乐道:“所以我想着是不是我对他不够好,便想着也投桃报李地送他个长命灯得了,但是相国寺太远了我不想去,只好自己做。”
君景行不可置信地看着小案上那四不像的灯:“这是……长命灯?”
岁晏别扭地哼他:“嗯呢。”
君景行抱拳,甘拜下风:“这灯看着不像长命灯,倒像是催命的鬼灯,烛火颜色都很像鬼火。看来你是爱极生恨了,竟然要诅咒当朝太子。”
岁晏:“……”
太和殿外,端明崇站在石阶上一直在往宫门口瞧,似乎在等什么人。
片刻后,侯府的车轿终于到了,他脸上顿时浮现笑容,快走几步从台阶上走下,也不打伞,站在寒风落雪中等着车来。
很快,车驾停下,岁珣撩开帘子从车上下来,朝着端明崇行礼:“见过殿下。”
端明崇让他起身,视线有些不自觉地朝马车上看去,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厉昭竟然直接将车轿牵走了。
端明崇顿时懵了,他试探着问岁珣:“岁将军,阿晏今日没来吗?”
岁珣道:“忘归今日身体有恙,怕是不能过来了。”
端明崇忙追问道:“他生病了?”
岁珣看着端明崇有些紧张的神色,不知道怎么突然有些古怪,但是一时半会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只好蹙眉道:“没什么大碍,小风寒罢了,很快就好。”
端明崇这才松了一口气,而脸上的欢喜也缓缓落了下去,他有些失落地点头:“那明日孤去瞧瞧他。”
岁珣眉头越皱越紧,听到端明崇这样说本能地想要拒绝:“不必了。”
端明崇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岁珣这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了,他干咳一声,道:“忘归可能会将病气过给殿下,殿下千金之躯,还是不要去探望了,等忘归好些了,我自会让他来东宫同殿下说一声。”
端明崇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了嘴,闷闷点点头。
两人并肩而行进去了太和殿,此时殿中已有了不少王亲国戚,岁珣面冷心更冷,其他大臣往往不怎么待见他,瞧见他来忙凑到角落里窃窃私语去了。
岁珣也没在意其他人,他面无表情落了座,正好一旁坐着的便是端明崇和江恩和。
江恩和还是有些害怕岁珣,但是相比较之前倒是好了不少,他讷讷行礼:“岁将军。”
岁珣立刻瞪了他一眼。
江恩和立刻改口:“二哥。”
岁珣这才满意了。
江恩和有些害怕地往旁边撤,还没挪两下,岁珣却一掌按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冷厉的眼神漠然看着他。
江恩和开始抖了:“二、二哥,怎么了?”
岁珣蹙着眉似乎在想什么,半天才终于下定决心,道:“我想要给忘归说门亲事,但是我久不在京中,对京中的什么王侯大臣都不太清楚,你回去找阿宁,问问她京中闺秀哪个能同侯府门当户对,我看看能不能在年前把事情给定下来。”
江恩和:“啊?”
而在一旁拿着酒盏的端明崇脸色苍白,细长的手指一抖,半杯酒都洒在了衣摆上。
作者有话要说: 岁珣:成亲,就是要快。
第77章 同意
因为岁晏不在, 整个宫宴上端明崇都心不在焉的,岁珣看在眼中, 心一直在往下沉。
自己那个弟弟是个什么性子他是很清楚的,说好听点叫活泼跳脱,难听点就是仗着宠爱胡作非为,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而恰恰好就是这样的人,最能让性子沉寂的端明崇为其吸引, 更何况……
岁珣面有菜色,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是他还是不得不说自家弟弟那张四处招摇的脸,更能哄得各式各样的人为他神魂颠倒。
若是端明崇对岁晏真的有……
岁珣只是突然闪过这个念头, 就浑身冷汗的不敢再多想。
两人都心不在焉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宫宴, 许是知道岁晏肯定不会准许自己过问他的亲事,岁珣还专门找太和殿的宫人厚着脸皮要了一碗甜汤放在食盒里带了回去,省得到时候岁晏等会生气了胡搅蛮缠。
岁珣一路到了家, 拎着食盒大刀阔斧地去了岁晏的偏院。
君景行看着岁晏喝下药,已经离开了,岁晏正趴在桌子上, 百无聊赖地看着桌子上那四不像的长命灯, 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什么。
岁珣也没敲门, 直接走了进去, 将食盒放了下来。
岁晏趴在桌子上不想动,只是眨了眨眼睛,有气无力道:“你回来了。”
岁珣摸了摸岁晏的额头, 蹙眉道:“我就知道你没生病,不想去就不去,做什么还撒谎?”
岁晏没说话,神色蔫蔫的。
岁珣偏头干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随和一点,他掀开食盒的盖子,道:“我给你从宫里带回来了甜汤,等会给你温上,当夜宵吃好不好?”
岁晏点了点头,没了平常的活蹦乱跳,倒是让岁珣不太适应。
岁珣大老粗一个,不怎么会安慰人,两人大眼瞪小眼半天,岁珣才唤来门外的海棠,让他送来几坛酒。
岁晏不知道岁珣在做什么,终于舍得爬起来,疑惑地看着岁珣将酒放在桌子上。
岁珣拿着杯子倒了两杯酒,道:“你昨天不是想喝酒吗,一个人多没劲,今天我陪你,来,不醉不归。”
岁晏:“……”
海棠在一旁极其尴尬。
岁珣拿着杯子往岁晏手里塞,岁晏接过,幽幽看着岁珣,道:“哥,你知道我不能喝酒吗?”
岁珣有些疑惑:“不能喝酒?怎么了就不能喝酒了,我岁家的儿郎怎么能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