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暴君的战利品后(74)
唐青略觉意外,没想到萧隽还有这种心思。
老马话到即止,没道破烟花为前几日赶制出来的。
距离上元节还剩几天的时候,他正在清扫院子,让暗卫跟皇上传话时多问几嘴,大意为是自个儿过来还是多稍一个人,要不要备点节日烟火搞搞氛围。
哪想没过多久,就从火器营送来这份特殊的烟花。
亥时三刻,唐青面露倦色。
此时庭中烟火已灭,邺都上空仍断断续续盛开着耀眼的火光。
萧隽低头注视,道:“若乏了,送你回府休息。”
唐青:“多谢陛下。”
萧隽未在小院停留,命驾车的侍卫先前往金水街。
临下车前,萧隽问他:“今夜可有尽兴。”
唐青回道:“启禀陛下,臣心平静。”
没得到想要的回答,待目送唐青的身影消失,萧隽才开口:“平静也好,总好过为旁人神伤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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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邸,守在堂屋的兰香迎上前,目中关切。
唐青朝她展露浅笑:“无须忧虑,没什么大碍。”
兰香扶着他回屋,又将准备的热水送上。
洗漱之后,唐青擦拭着微湿的落发,靠在床榻逐渐沉思。
今日可谓波澜转折,节时的喜悦,陪伴的安慰,还有真相挑明后的惆怅,让他很久没经历这般起伏难受的心绪。
此前出于心意选择的一段单纯交往,总归还是让对方陷入两难境地。
怀揣着心事,唐青后半夜才有了几分睡意。
初二,他日近正午才起身。
兰香把盥洗用的盆具送入屋内,伺候时颇为心不在焉。
唐青问:“发生何事。”
兰香眼神闪烁,迟疑再三,道:“大统领登门拜访,就在厅前等候。”
唐青让她去准备双人份的膳食,穿好衣物后疾步迎去大厅。
应个新年气氛,今日他着暗绯色斓袍,步行间似有绯光环绕着周身流动,衬得脸庞愈加明艳绝伦,看不出宿夜难眠的憔悴。
唐青平日衣装素雅,此般着衣,叫韩擒怔在原地,仿佛映出幻觉,看见一身喜服的青年。
韩擒嗓子紧了紧,道:“昨日……”
唐青浅笑摇头:“不必解释,先陪我用午膳。”
韩擒:“好。”
对昨天那事,两人默契地绝口不提。
唐青一如平时与韩擒相处,即使如此,却叫韩擒生出几分朦胧的不安,像暴雨来前的平静。
他几次想开口,话至嘴边,总觉得那些说辞苍白无力。
若深究起来,便不能再隐瞒家中的事情,时值今日,他仍不想当着唐青的面说出父亲要他做的选择。
他不想选。
韩擒忽然又记起唐青在街边被皇上带入马车,更使得他尝到苦涩,沉着稳定的心变得惶惶然。
旬休的几日,韩擒过了正午都会到府上和唐青独处,连兰香都被他屏退了。
唐青几次看着他,却未制止,时而待在书房,若无落雪,两人便去街头到处走走。
于无人处,他们也会拥抱亲吻,尽管如此,韩擒仍觉得不够。
旬休的最后那个傍晚,在送唐青回房的时候,韩擒伸手抵在门前:“先生,我……”
唐青先他一步开口:“阿擒,我有话想跟你说。”
韩擒:“……”
他浑身绷紧,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说。
便低声恳求:“别说。”
唐青叹息,半身隐在门后,眸光迎入那双黑沉藏了愁绪的星目之中。
“这几日我在思考一件事,接下去的决定并非儿戏,也不是随口就选择的。”
唐青回避韩擒浮出痛楚的眼神:"阿擒,我们分开吧。”
他不想对方继续陷入为难,也不愿责怪任何。
韩擒身上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太重,但这并不是他的错。
这个时代的环境和思想造就了韩擒,他希望所有人都好,宁可把事情都担下来。
可身处朝堂,无论是谁,包括他自己,都无法独善其身。
唐青不想看到这样的韩擒困宥在痛苦和取舍中,人的一生,不该只有爱情。比起他,韩擒本该会有另一条最适合,妥当的路。
“先生——”
韩擒攥紧他的手,紧咬后牙:“不要分开,先生,我们……你、你可是听到什么,那些无须顾虑。”
唐青舒了口气。
“话尽于此,虽然选择分开,但我也希望你过得更好,活得轻快些。”
他狠下心,继续开口:“就算分开,也还可以是朋友。”
又道:“若你不愿,亦可以不跟我做这个朋友,以后除了朝堂上,余下避开就是。”
韩擒震愕。
“可是父亲同你说过什么……”
唐青摇头:“无关任何人,我心已决。”
他推开横在门前的那只手:“回去吧,韩擒。”
第57章
三更过, 回廊迎面袭来一阵风,贴在窗户上的节日花联簌簌作响。
着了宝蓝色夹袄的兰香端着托盘走过,小心看着脚底的路。
推开门缝挤入寝屋, 只后厨到屋内一段路, 就叫她手脚冰凉。待她搓了搓双手, 指尖回暖后方才拿起托盘上的汤药。
她试了试温度, 绕过水墨百鸟屏风, 道:“先生, 安神汤温度刚好, 赶紧喝了罢。”
唐青倚在床榻一头,如云漆发垂着,半掩眉眼, 眸底尚有几分久难入眠的倦色。
兰香瞧在眼底,急在内心。
自打先生跟大统领分开,表面上看,好似安然若素, 可一旦入夜, 就整宿煎熬, 每每亲自看他闭眸,也只闭着。
如今唐青发现这样的状态影响到办公,别无他法,只好让兰香照着梁名章离开邺都前开的安神汤方子,煎了一副。
他低头静静地将汤药服尽,在疲惫与劳乏的夹击下,总算有了睡意。
见此情形, 兰香到偏厅的小榻上侧躺而睡,近日先生状态不太好, 担心夜里出什么差子,她一直留在旁厅,随时有个照应。
唐青昏昏沉沉地睡至半夜,天地寂寥中,依稀听到风声夹着断断续续的人声,仿佛有人在附近交谈。
待他目中清明,直觉并非换幻听。
唐青似已猜到来人是谁,取出架上的斗篷披上,甫一拉开房门,视线便与那双沉沉星目交汇。
兰香从廊下折回寝屋门前,喃喃:“先生,我吵醒您了么?”
她拧了一把胳膊,兀自懊恼。
兰香觉至半夜,出门去茅屋小解,哪想在灯影蒙蒙的雪夜里,瞧见伫立在庭院中的大统领。
统领出现,没吱半点动静,倒是她看不下眼,欲把人劝走。
左右劝不过几句,先生就醒了。
见兰香面色懊悔,唐青温温一笑:“不干你的事,我要醒便醒了。”
望向院中痴痴沉沉注视着自己的人,他低声叹息,把小姑娘先打发走。
“兰香,你先回屋歇息,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
兰香犹豫:“可……”
迎见先生坚定的双眸,只得咽声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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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只余风和雪,于月色惨白朦胧的夜色之间,愈加凄寒寂寥。
唐青和韩擒二人隔廊相望,一人在门前,一人在庭中,庭中那人肩膀和鬓发两边已落了一层白,想来已在此地停留有些时候。
韩擒目光仍痴痴的,动也不动,像僵硬在雪夜中的石像,唯有一人才可使他化解复苏。
唐青轻叹,率先打破眼前的沉默。
“你这是何苦?”
韩擒:“……”
他僵硬地动了一下唇:“我……想见你,我想你。”
唐青瞥开眸:“既已分开,就不要再藕断丝连,何须这样折磨自己。韩擒,你并非拖泥带水的性子。”
韩擒:“……”
他抬起冷硬的手指,放在心口轻轻触碰,低哑道:“如果不来看你,这里就会疼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