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鲛人后,我独占三千宠爱(43)
直至子时,他才想起来“桂榜”已于五日前放榜了,紧接着,他又意识到自己已有八日不曾见过温祈了。
不知温祈可想他了?
他命秦啸去瞧瞧“桂榜”,再来向他禀报。
而他自己则去了丹泉殿,温祈并不在岸上,他行至池畔,果然瞧见了那道隐约的身影。
他扬声唤道:“温祈,出来罢。”
然而,温祈并不理会他,显然又闹脾气了。
九日前,温祈是牵着这暴君的手入睡的,待他醒来,这暴君早已不见了。
他以为这暴君去上早朝了,并不在意。
八日前,他想着这暴君何时会来丹泉殿,是否会留宿于丹泉殿?这暴君却并未现身。
五日前,“桂榜”放榜当日,他从一睁开双目,便坐于池畔等待着这暴君,甚是忐忑,可是这暴君仍未现身。
到今日,这暴君已然消失了整整八日。
他气得欲要将这暴君一口咬死,更想钻进这暴君怀里,汲取这暴君的气息。
但这暴君一出现,他却觉得委屈了。
他尚未化出双足,被困于这丹泉殿,不得自由。
他惟一能交流之人便是这暴君,这暴君却抛下了他整整八日。
待他化出双足,定要抛下这暴君更多时日,方能解气。
他抱着自己的鲛尾,坐于池底,埋首于鲛尾之上,不愿理会这暴君。
丛霁凝视着温祈,哄道:“俱是朕的过错,你出来可好?”
温祈在心里回道:不好,你这暴君,我讨厌你。
丛霁盯着池面上的泡泡,无奈地道:“你要朕如何做,才愿意出来?”
温祈歪着头,脑中陡然浮现出了一个答案:承诺我永远不离开我。
才不要,这暴君除了容貌全无可取之处。
我定是被闷于此处太久,见这暴君的次数太多,被蛊惑了。
丛霁哄了温祈将近半个时辰,温祈都无一丝松动。
他不得不亲自下水,但他的足尖一沾上水,他即刻浑身颤抖了。
他原本善水,被废去太子之位的那一年,他被人恶意地推入了河中,正值隆冬,河面上是一层薄冰,薄冰之下流淌着冰寒刺骨的河水。
他费劲气力,右手好容易攀上了河岸,却被人掰开了,那人还狠狠地按住了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入了河水中,他挣扎不休,不断地呛着水,体力迅速流失。
为了活命,他佯作溺水,沉了下去,待那人走后,他才艰难地浮出水面。
他气喘吁吁,面无人色,若非一股子求生欲支撑着他,他早已然溺死了。
上了岸后,他生了一场大病,由于缺少治疗与汤药,断断续续地病了三年多,才好起来。
至此之后,他不敢再接近那条河。
他登上皇位后,更是将那条河填平了。
将他推下河,并按着他的后脑勺不许他上岸的那人便是淑妃的独子。
他登上皇位后,先是当着淑妃的面,要了其独子的性命,才杀了淑妃。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他甚至连面对盛满了浴水的浴桶都心怀恐惧,但他从未向任何人吐露过自己的恐惧。
眼下,这温祈不肯上来,便只能由他下去了。
他犹豫了一瞬,当即跃入了水中。
与当年的河水相较,这池水暖和许多。
他本能地直欲挣扎,却任由自己下沉,片刻后,终是见到了温祈。
他未曾忘记过泅水的技巧,但四肢却不听使唤,仿若已被当年的寒气冻坏了。
罢了,既要自我了断,溺死亦是自我了断的方式之一。
他拼命地伸长了手,欲要最后揉一揉温祈的发丝,却被温祈躲开了,温祈还不满地瞪了他一眼。
他口不能言,仅能颤动着唇瓣:温祈,好好活下去,帮我照顾露珠儿。
紧接着,他安详地阖上了双目。
这一世,他活得太累了,饱受欺凌,勾心斗角,机关算尽,手染猩红,成了他自己最为厌恶的暴君,希望下一世能活得肆意些,切勿再投生于帝王家。
不过他杀人无数,罪孽深重,理应并无下一世,合该下十八层地狱才是。
罢了,十八层地狱便十八层地狱罢。
第36章
温祈乍然见得丛霁,怔了怔,又见得丛霁伸过手来,即刻偏过首去,还不满地瞪了丛霁一眼。
他最讨厌这暴君了,这暴君抛下他整整八日,他才不是这么容易便能哄好的。
这暴君的唇瓣颤动着,好像在叮嘱于他,但他全然不懂。
其后,他赫然瞧见这暴君阖上了双目,神态安详,仿若生了死志。
他死死地盯住了丛霁,心道:难道这暴君不是来哄我的,而是来自尽的?
绝不可能,这暴君遍寻鲛人,便是为了长生不老,怎会自尽?
这暴君莫不是在耍甚么把戏罢?
只消是活人,定会于溺死前挣扎,这乃是本能反应。
但这暴君却并未挣扎,仅是安静地被池水包围着,视死如归。
他登时害怕起来,不及细思,慌忙游至这暴君身侧,将其一把抱住,托出了水面。
紧接着,他拼命地将其推上了岸去,见其一动不动,登时惊恐不已——这暴君溺水了!
他用力地按压着这暴君的胸膛,使其吐出了不少水来,可是这暴君却并未恢复意识。
他脑中瞬间浮现出了曾在话本中看到过的关于浮尸的描述——体内腐烂,外表肿胀……
他额上霎时泌出了一层汗,吓得打住了思绪,不会的,不会的,这暴君不会死的。
“丛霁,丛霁,你快醒醒,快醒醒……”他顾不得是否欺君犯上了,拍打着这暴君的面颊道,“丛霁,醒醒……”
他的呼唤引来了丹泉殿外的侍卫,侍卫见状,赶忙请太医去了。
“我不生气了,我原谅你了。”他含着哭腔道,“你快醒醒。”
他的心脏应声抽疼了,他的心疾似乎又犯了。
丛霁头脑昏沉,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在池水之中了,应当是温祈救了自己罢。
自行了断未遂,着实可惜。
罢了,改日再自行了断罢。
他又听见温祈一面喊着他的名讳,一面哭泣着。
他为何能听得懂鲛语了?
难道他产生了幻觉?
难道他已非活人?
他掀开发沉的眼帘,当即见到了温祈,温祈的双目与鼻尖红透了,面孔皱成一团,全无素日里的无双容色,倒似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童。
他抬起手来,以指腹去揩温祈的眼尾,欲要出言,却是吐出了一口水来。
温祈泪眼朦胧,一手捉住丛霁的指尖,一手抹了抹自己的双目,方才定睛向丛霁望去。
“丛霁……”他又惊又喜,继而放声大哭。
“莫……莫要哭了。”丛霁嗓子发疼,断定自己仍是活人,恢复了些力气后,勉力将温祈拥入了怀中。
温祈将面颊贴于丛霁心口处,确定底下这心脏尚在跳动,并将丛霁抚摸了一番,确定这具身体依然温热着,才乖顺地伏于丛霁怀中。
偏生这时,刘太医赶到了,他听闻丛霁溺水,紧赶慢赶,一副老骨头险些散架。
他尚未站稳,上气不接下气,见得这副场景,自是乖觉地退下了。
丛霁与温祈皆未瞧见刘太医,丛霁见温祈啜泣不止,哄了许久都哄不好,索性威胁道:“你再哭,朕便要吻你了。”
吻?丛霁要吻我?
我才不要被丛霁吻。
温祈如是想着,却情不自禁地阖上了双目。
丛霁吻了一下温祈的左侧眼尾,见温祈止住了哭泣,又轻拍着温祈的背脊道:“朕安然无恙,你且放心罢。”
却原来丛霁所谓的吻并非吻唇瓣,而是吻眼尾,是我误会了。
温祈睁开双目,凝视着丛霁,直截了当地问道:“你适才下水,是为了哄我,亦或是为了自尽?”
自己的意图被温祈发现了,但丛霁习惯于掩饰自己的内心,并不承认:“是为了哄你。”
他既然又活了过来,便须得努力地活到温祈成为一代名臣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