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露声色(109)
“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太影响你休息了?”她语带歉意。
岑露白眠浅, 有灯亮着很难睡着,姜照雪给她带了眼罩,可她看起来好像也并不喜欢用。
“没有,是我想多看看你。”岑露白勾唇。
姜照雪忍不住被哄笑。
她装出不解风情的模样,冷酷提醒:“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的。”
岑露白从容:“我睡够了。”
“况且。”她说:“你是不是弄错主谓了?”
姜照雪疑惑:“嗯?”
岑露白说:“如果不是我影响你了的安排,你现在也不至于这个时间还不能休息。”
她说得诚恳,姜照雪与她对视着,笑意深了。
“是哦。”她煞有其事:“所以啊,你要快点恢复好才行,让我少花点心思在你身上,这样才能更高效工作。”
岑露白挑眉:“原来你盼望着在我身上少花心思?”
姜照雪:“?”
断章取义,钓鱼执法!
她抿着唇笑,不回答她,一副我才不进你圈套的模样。
岑露白便也不说话,只勾着唇,眼如秋水地在夜色中与她对望。
昏暗的光把她的面容勾勒得好温柔,姜照雪被她的眼神勾得心好痒。
根本无心做事了。
她干脆把笔帽盖上,环衬压好,关了台灯,借着窗外的月光,三步并作两步地坐到了床边,调整好姿势,躺到了岑露白的身边,与岑露白同枕而眠。
岑露白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很自然地靠近了她,亲了亲她的额头:“不签了?”
姜照雪应:“嗯。”
她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监督你。”
“不许看我了,快睡觉。”
岑露白轻声地笑:“好。”
她用能正常活动的右手把她的手拉下,放到唇边轻吻,答应得爽快,却没有真的马上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两人长久地四目相对,莫名地都笑了起来。
好像突然的腻歪,谁都舍不得先睡。
“早上高钰说的画,是什么画?”姜照雪想起来问。
早上两人在病房里等待医生查房的时候,岑遥忽然带着一个穿着阔腿裤的大波浪美女进来了。
女人站在岑遥的身后,脸未露,声先到:“小岑妹妹,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她跟在岑遥身后走进,满脸揶揄。
岑露白看她们一眼,面无波澜,一副很习惯的样子,不理会她的揶揄,只对着姜照雪介绍:“应该就是你先前在殊如小区看到的,我和你说过的,我朋友高钰?”
姜照雪点头,表示确实是她。
拜那次误会所赐,她不算太容易认人的人,却把高钰的这张脸记得格外的牢固。
当然,高钰的长相明艳大气,不知道是不是性格原因,身上有一股成熟的自信与风情,本身就是那种让人过目难忘的人。
“你好,高钰姐,我是姜照雪,你叫我照雪就好了。”姜照雪礼貌地打招呼,招呼着她们在病床旁的沙发上落座。
高钰点头,爽朗笑道:“久闻大名,神交已久,今天终于让我见到真人了。”
她毫不掩饰眼底的欣赏,打趣:“照雪妹妹真人比小岑被我偷看到的画上画的更sweet呀,难怪小岑这么心醉神迷,情根深种呀。”
姜照雪脸红,有些心甜又有些无措,都没好意思看岑露白的表情,只强装淡定地问:“什么画呀?”
“高钰姐也比遥遥向我形容过的更漂亮呢。”
高钰惊奇:“你还不知道吗?”
姜照雪面露疑惑:她该知道什么吗?
高钰戏谑地看岑露白,毫不留情地揭她的短:“她当初在A国复健的时候,画了满屋子你的画像呢。”
岑露白难得显露明显的低压,制止她:“高钰。”
隐含不悦。
高钰气定神闲地笑:“干嘛?”
“我又不是遥遥,我可不怕你哦。”她笑得狡黠,岑露白拿她没有办法,视线落到她身旁的岑遥身上。
岑遥无辜,立刻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姐,我还没追到呢,我可不敢管她呢。”
一副不值钱的模样。
岑露白:“……”
出息。她眼神里写满了嫌弃。
姜照雪和高钰忍不住都笑了,岑露白瞥一眼过来,两人又都不约而同地收敛了些。
高钰也不是真的不知道分寸的人,见好就收,一副放过了她的模样,和姜照雪商量:“行吧,我给她留点面子,你想知道更多的话,自己问她吧。”
姜照雪自然是不想为难岑露白,答应:“好。”
她心里计划着等高钰走了就问的,可高钰离开后,医生就来查房了,之后,两人又忙着去约检查,忙着忙着,这件事就被她忘到了脑后,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岑露白没有隐瞒,坦白:“复健的时候,心不是很静,所以闲下来的时候,画了很多画。”
“很多我?”
岑露白承认:“嗯。”
姜照雪心蓦地像被什么揪了一下,喉咙有些干涩。
她问:“能不能和我说说?”
岑露白问:“什么?”
姜照雪说:“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微弱的光线下,她的眼底像是有什么在荡漾,温柔的,平和的,如深海里的星星,暗夜里的明珠。
岑露白的声音跟着心发软。
“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姜照雪说:“就从遇见我的那一天说起?”
岑露白面上浮起悠远的神采,半晌,她陈述:“我以前说,我对你一见钟情,是真的。”
只是她的一见钟情,没有那样的纯粹。
她对姜照雪的喜爱,更多的是在一见钟情之后,在长久的欣赏、倾慕、渴望和克制中意识到、生长出来的。
等她发觉到的时候,已经深入骨髓了。
她坦露:“我那时候觉得你有趣,和我见过的大部分人不一样。”
“我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为了一个陌生人能够做到那样地步,那么软弱,又那么坚强,一边哭得那么委屈,一看就是不经常吵架的人,一边还能寸步不让,始终挡在我的身前,生怕对方对我动粗。”
“很纯粹的善意,我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了,以至于我几乎都要忘记它的存在了。”
“所以那时候我很恶意地想,你是不是有点神经大条,或者,作为四肢健全的正常人,优越感过度,要借着正义的名义施展着你无处发挥的表现欲。”
姜照雪蹙眉,有点愕然的样子,岑露白握住她的手,以肢体语言安抚她。
“可是进入展馆以后,你的眼神、你的谈吐、你的分寸感,又让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她剖析自己的内心,“我发现你比我眼睛能看到的更优秀、更博学、更让人有好感。”
“我总是不自觉地想盯着你看,想听你说话。我喜欢你娓娓道来的声音,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腼腆又明媚的模样。”
“你每一次笑起来,我都觉得世界好像变明亮了一点。”
“只是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原来这就叫做喜欢。”
一见钟情、坠入爱河这种词,从来都不在她的人生字典里。
而爱这个字,也太宏大了,她连自己都不爱,怎么能够有能力去爱另一个人呢?
她没有往那个方面想过。
“所以我以为那都只是出于好奇。我给你名片,也确实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打发无聊的时间的。”
“我像是有被害妄想症的人,我盼着你找我,又盼着你不找我。”
“因为你找我了,我就该开始怀疑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身份,像所有过往主动接近我的人那样,只是趋炎附势,对我有所图谋。”
“但你不找我,我又总是惦记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