炽夜星途(51)
郁染想起徐棠强行套在自己身上的那几片布就感到浑身发麻,胃里也翻来覆去的,太难受了。
施炎笑着点头,附和说道,“那天你怎么了?我不记得了。”
郁染眨了眨眼睛,举起手里的黑色西装,“要不,衣服我干洗之后再给您。”
施炎还是不接,神情浮动,思索片刻开口问:“你是不是......挺在乎秋枫的?”
“啊?没......没有。”郁染面颊一红,连连否认,“他有什么可在乎的。我要在乎,那也是在乎乐队。”
“慌什么。”施炎抬起手轻拍郁染的肩膀,接着又揉了揉他的头发,“那天我进屋,你嘴里喊着秋枫的名字。”
郁染怔立在原地,微微张开嘴却没有接话,原来他那日真的喊出了口......
提及秋风,郁染的目光如拂晓的晨辉,如被春色晕染的池沼。
可随即,眼神又暗淡下来。在乎又怎么样?想起这个名字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我不止喊他,认识的人我都喊了......”
“是吗,那可能是我正巧听到他的名字。”施炎喝了一口咖啡,目光缓缓落在黑色西装上,“你那天看到我穿着黑色西装,所以以为这衣服是我的。”
郁染扬起眉毛睁大眼睛,心中咯噔一声,“不是吗?”
“其实我倒是挺希望你能感激我,你今天看我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施炎大大方方,为人做事没有丝毫矫揉虚伪,“但既然我知道你误会了,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误会?”
“那件衣服是秋枫的。”
“秋枫......”郁染一愣,那是秋枫将他带出来的?
“那天你给老罗打电话,正巧我们几个在一起。我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你被徐总带走。她的名声不太好,我怕秋枫进屋冲动,所以给老罗使了个眼色让他拉着秋枫,我自己进屋。万一要是......你的情况不好,也能挡一下。”
“……”
“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第52章
52
“我怕秋枫进屋冲动,所以给老罗使了个眼色让他拉着秋枫,我自己进屋。万一要是......你的情况不好,也能挡一下。不过还好,有惊无险。”
郁染安静听着,心想出院那天当着秋枫的面,他还提起黑色西装属于施炎,也没见秋枫反驳啊?
“真不是您带我出来吗?”郁染皱眉仔细想了想,竟有些不确定,不知那日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秋枫怎么......没对我说呢。”
他震惊错愕,强压心底滋生出的情绪。郁染一再确定,怕自己失望,更怕又产生误会。
施炎摇头冲他笑了,“怎么,不是我很失望吗。”
“......”郁染低头看了看黑色西装,又抬起头望向施炎,“我就是觉得......惊讶。”
“那天是秋枫母亲的忌日,我们一起去看看老人家,都穿着黑色衣服。”施炎想了想,又解释道:“秋枫可能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你,因此不想多提这事儿吧......他什么想法,我也不清楚。”
郁染点头,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那也是......秋枫陪了我一个晚上?”
“原来你这么希望是我。”施炎神情浮动,清了清嗓子说,“秋枫抱着你出来,谁也不让动。他怕你出事,很自责,搂着你一句话都不说。”
“......”
“让你失望了,下次再有这种情况,我推开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郁染听到他这话,胸口涌出一阵热浪,脸颊都忍不住红起来,寻思“不让动”三个字真是好听。
难怪那晚郁染隐约觉得怀抱甚是熟悉,难怪那只覆在自己眼睛上的手掌带有相似的温度......
“我以为......秋枫到了早晨才来看我......”
真相大白,水落石出。郁染回想这几天对秋枫的态度,有些自责,有些后悔,还有对秋枫的“埋怨”,怎么就不能开口解释一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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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炎上下打量郁染,想了想后说:“你和秋枫朝夕相对,心里有些在意他也是正常的。”开口的同时施炎前倾身体,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压低声音问郁染:“但我作为你的偶像,是不是还有些机会?”
郁染突然有些害臊,刚刚脸红因为秋枫,现在则彻头彻尾被施炎“吓”到,“啊?施老师,您......”
施炎见他无所适从,笑着轻拍郁染的肩膀,“紧张什么。”
“没紧张......”郁染吞咽口水,没话找话说道,“你们一起去看秋枫的妈妈,没想到关系这么好。”
施炎点头:“他母亲十年前去世,当初我们组乐队的时候,老人家挺照顾我们几个。今年杨凯也不在了,所以想着一起去看看,祭拜一下。”
“十年前?”郁染一惊,看向施炎的眼睛,“那不就是你们乐队解散那一年。”
“想知道?”
“不想。”郁染下意识摇头,随即皱眉,实在压不下对秋枫的好奇心,“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解散啊......”
郁染粉了秋枫这么多年,了解他做过的音乐,可对当年的事情知之甚少。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听到当事人开口。郁染满眼期待,看着施炎又说:“当年是不是发生了很多事情......”
“是对我好奇,还是对秋枫好奇。”
郁染仔细思索,认真回答,“都好奇。”
那个时间,秋枫和施炎应该还在一起,那无论是对谁好奇,都会牵扯到另一个人......
“小野猫,要得太多了。”同样的话,不同人说,味道差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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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得太多了。
话虽如是说,施炎还是对郁染说起当年的往事。
四人在大学时组成乐队,彼此如兄弟般相处。秋枫的母亲时常给几人做些吃的,一来二去大家都很喜欢这位老人家。
乐队成立之后,施炎和秋枫距离慢慢靠近,关系被老人家发现,引起一连串的争执。秋枫是单亲家庭,父亲很早就去世了,从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秋母的心愿和天下所有的父母一样,希望儿子有个稳定的工作,然后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开枝散叶。可谁想,秋枫任何一条都做不到......
“秋枫对感情的态度,和他对音乐很相似。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坚持。有很多话他不会说出口,喜欢自己担着。”施炎说起往事,大大方方,没有丝毫埋怨与敌意,话语间倒是彼此的成全与释怀。
音乐、男性,秋枫坚持的两样东西都遭到了母亲的反对,甚至一度在母子关系中产生了罅隙。施炎与秋枫在一起,却不了解他的压力。
那个年代,乐队的收益没有保障。未来的路究竟是什么样,几个人都非常迷茫。好在Cash拥有秋枫的才华,产出的歌曲终是打破了乐队面临的僵局,也为几个人带来了希望。
随着乐队越来越红,有经纪公司看上了Cash的音乐,看上了主唱施炎。
经济公司想要签下他,只想签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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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时候,我和秋枫有些想法已经产生了分歧。秋枫想要不受限制的创作音乐,可我觉得只有让更多人听到我们的音乐,才能有他想要的创作自由。我们因此时常争吵,为了理念,为了发展......但这些都不影响我们对待音乐的态度。”
“所以......你签约了?”
施炎看了郁染一眼,摇头,“你觉得我会背叛团队?”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外人看去是施炎带着所有歌曲版权离开,抛弃了乐队,自谋出路。可事实却更为惨烈,也更让人无奈唏嘘。
乐队有了固定收入,至少可以看作一份稳定的工作。可秋枫还来不及修缮与母亲的关系,秋母却因为生病而住院,急需医药费动手术。那时乐队里的几人,只有姚跃嘉的家庭背景不错,可就连他也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无计可施,三人背着秋枫签署了卖版权的协议,将Cash的音乐全数给了经纪公司,而版权费则交给秋枫。
“那时候秋枫心里很苦,他不愿意欠我们的,责怪我们擅自决定。但说到底,他的火气是冲着他自己,因为他连拒绝的能力都没有。”
听到这里,郁染突然想起秋枫在医院中斥责的话语,想起他眼中尽是自责......
施炎叹了口气,接着又说:“秋枫无可奈何接受了那份合约,觉得连累了乐队,还得对我们说感谢。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那种感觉要了他的命一样。我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的表情,忘不掉。”施炎说到这里,转头看着郁染,“其实我们觉得,歌是他写的,钱给他理所应当。但秋枫为人很重情谊,乐队就是他的责任,心里接受不了我们为他放弃版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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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版权没了,主唱被人签走,乐队哪有不解散的道理。
几人不觉得可惜,毕竟能给老人家换来续命钱,也不枉几年的相识,更没有白白浪费秋枫的创作。
可谁知,耗了钱财,进了手术室,秋母还是没撑过几个月......
“那一年,秋枫失去了太多。版权,乐队,母亲,还有......我们的感情。”
郁染心口一酸,没来由冒出一句,“那就是......他一无所有了。”
施炎签了约,越来越忙,连安慰秋枫的时间都找不出来。施炎有自己想要的坚持,秋枫也有心里过不去的坎,两人很快就......走散了。分歧无法解决,愈演愈烈不断被激化,两人对于结果都心知肚明。施炎本想陪着秋枫走过最悲伤的时间,奈何那个男人就像一头受伤的狮子,拒绝一切安抚,拼了命想要保住自己仅存的......尊严。
“那时候我们很担心他,担心他会一蹶不振。秋枫觉得自己很没用,觉得他做的音乐也很没用,甚至迷失自我......”施炎说到这里,语气多了份无奈,声音透着悲悯与感怀,“音乐人心中都有一份坚持,对音乐,对感情,对自我。这份坚持是创作的源泉,是对孤独的支撑。那时候的秋枫一无所有,他不知道为什么做音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