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爆珠(19)
温渔一下子警觉起来:“什么?”
“不是什么大事儿,但和你也有关系,等晚上看完演唱会回来再说。”老爸的脚步声朝厨房的方向去,“那地方有点偏,几点结束,要不我去接你们?”
温渔伸了个懒腰:“随便,你让公司哪个司机来也一样。”
老爸笑笑:“周末总不好随便麻烦人家,你以后也是,别觉得拿了你发的工资就能随便使唤人,再说工资也不是一个人发的啊。”
温渔拖长声音:“知道了——”
中午阿姨做了牛柳、蒸鲈鱼和几个素菜,自从老妈离开后他和老爸一直这么吃饭。以他们家的条件雇个煮饭阿姨不是难事,家政把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时间一久,温渔甚至错觉他的生活好像一直就是这样,没差别。
阿姨还在洗碗,温渔跟老爸打了个招呼就出门上课。
纸质版的门票他直到上完课,老爸认识的叔叔才开车给他送来。那人是这次演唱会的负责人之一,拿的还是内场靠前的票。温渔道了谢,那叔叔又要送他去场馆,过分热情,他不好拒绝。
结果抵达场馆时离演唱会还有一个多小时。
“我到了,你早点来。”温渔给时璨发消息,这次对方回得慢些,说要去买个东西,之后就坐车过来,长长的一条语音,夹杂着一点喘。
“没事,你赶在开场前来就行。”温渔按了按屏幕,找了附近树荫下的长凳坐。
过了初夏动辄夜间下雨的那几天,最近天气一直不错。五六点,太阳还明晃晃地挂在西边高楼的角上,柏油马路金灿灿的,白色斑马线几乎看不清。
榕树里躲着的蝉不时发出几声高亢的叫喊,远处体育馆已经被巨大海报和不少穿着后援会服装的歌迷包围,马路上车来车往,停下来后钻出的人都带着一脸兴奋。他们三两聚集,分享着期待,快乐和向往。
不多时就要开场,其他歌迷熙熙攘攘地往体育馆内涌,甚至有调试设备的声音传来。温渔一个人坐着玩手机,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
时璨不会爽约,他没太着急。
温渔用这点碎片时间重新了解了开演唱会的乐队,非常有名,不少歌他也听过,现场气氛每一场都很爆炸,也有温情时刻。
“……把手机拿出来,打电话给你喜欢的人,我唱……给他听。”温渔念着新闻稿,到这儿的时候突然低低笑了一声,多可爱的创意。
夕照洒到他白色篮球鞋上,染出一小片金光,温渔伸了伸腿,暖洋洋的。
打给你喜欢的人,我唱歌给他听。
打给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
馆内一声沉闷的鼓点打断思绪,温渔抬起头,四周进场的人变少了,还有些黄牛拿着票游荡。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十来分钟,已经开始暖场。
他就玩了会儿手机的工夫,过得这么快,而崔时璨还没来。
温渔开始不耐烦,拨电话,第一个打过去没人接,第二个通了没多久就正忙。他几乎有点崩溃,进场处再过去的人都在快步跑。
人呢?!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出时璨的名字。
温渔心跳漏了一拍,连忙接起来,没好气地质问:“你死哪儿去了?!”
“啊,我……”时璨听上去很累的样子,他话都没说出口,温渔忽然捕捉到背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离得不远不近,他却听得很清晰。
“时璨,我腿疼,你扶我一下好吗?那边还等着呢……”
他认得这个声音,隔壁学校的麦子,那个校花。
天色渐晚,夕阳最后在地平线尽头留下一抹火红的云霞,场内吉他声应和鼓点,撕裂苍穹。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汹涌而来,耳畔时璨的呼吸有一刻停顿,温渔拿着手机,僵成一块石头,从头到脚都冰凉。
和女生在一起,约好的演唱会约好的时间,他因为这个没出现,吗?
说好的不喜欢她呢?说好的?
“小渔,我……”
他抬手掐断了电话。
再站起来时,场内已经传来了开场曲,热闹,激情,嚣张,唱的疯狂世界。
我好想好想飞,逃离这疯狂的世界。
如果你发现了我,也别将我挽回。
温渔定定地听了一会儿,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把票扔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应该可以看出小渔的箭头,他箭头挺明显der
第十五章
起先崔时璨以为温渔生病了。
他总也不来上课,时璨打电话去问,对方说了几句没事后就结束对话。他们关系正在尴尬的修复期,时璨不好多问,连“多喝热水”这样的玩笑都开不出口,只能匆匆结束。
期末考试前,按理来说缺课也没什么,好学生总有这样的特权。但当他听许清嘉说温渔连考试也没参加时,才意识到事情不对。
“他没考?”时璨望向空荡荡的那张课桌,一点卷子边角都没剩下。
许清嘉整理着自己的书包:“是啊。”
时璨回想这两个星期,直觉没有太大的异常:“可我问他,他总说没事……”
许清嘉不语,收拾好书包后又招呼纪月,让她把作业全装过来。时璨平白无故被秀一脸,眼睛疼,刚想抱怨几句,脖子忽然被人勾住。
“你俩又要去约会啊?”陈千嘻嘻哈哈地说,被许清嘉瞪了一眼后改口,“又要去给月姐补课啊?学霸真苦。”
许清嘉凉凉地嘲讽:“可不是吗,你和易景行不用互相补课。”
陈千:“但我们要互相讨论——够了啊,我俩又不是你们那种关系,差不多得了。”
许清嘉冷笑一声。
“靠,差点被你带偏,我又不是来找你的。”陈千勾着时璨的脖子紧了紧,侧头问他,“身上伤好了没,看你脸没事儿了。”
时璨不习惯他离自己这么近,朝外偏着头:“差不多了。”
陈千看出他的抗拒,笑了一声放开他:“那补课的时候打球吧,放松一下——你还没跟我说那伤怎么来的,真不说?”
“挺丢脸的。”时璨叹了口气,“不说了。”
“他连温渔估计都没说。”许清嘉补充,惹得时璨踢了他凳子一脚。
陈千:“那应该真的很丢脸,对了,温渔为什么没来考试啊?我们班这就平白无故少了个竞争市排名的选手,老余居然还没生气……”
他喋喋不休地和许清嘉说话,围绕着这次期末数学题居然如此简单、文综大题到底有没有做过、英语改错某一个肯定有争议。这些时璨毫无兴趣,他默默地走开,去自己的座位收拾东西,预备搬教室。
学校有一栋“高三楼”,遗世而独立。每逢上一届高三毕业之后,高二学生便会像迁徙的大雁飞到那栋楼里,被关着直到第二年六月。
某种程度上,崔时璨觉得这是他们学校最有重点风格的一个传统。
温渔那张桌子已经空了,搬不搬都没区别。他走过去,认真地看桌面,试图从那上面找到一点痕迹,反应过来后自己都想笑。
他们的座位一月一换,能留下什么呢?
抓起书包背在肩上,时璨去抱那摞厚重的课本时牵动伤处:“嘶——”偏头看了眼胳膊,被划出来的刀伤有点撕裂的迹象,但好歹结疤了。
突然有点说不出话。
温渔一直不来,他连为那次爽约解释的机会也没有。
他有执拗,不希望在电话里说。
“这是个误会。”
那场演唱会的报道时璨是在医院听到的,叶小文被他半身的血吓了一跳,差点哭出来,等看清了是怎么回事,一巴掌扇到他后脑勺。
“你长大了,厉害了,啊?打架,还学会和社会青年打架了!”后半句叶小文压低了,在他耳边吼,“见义勇为是吧?!见义勇为没看到人家手上的刀呢!”
“她叫我……”时璨辩解。
“我怎么教你的?!不关你事就别往上凑,你有个三长两短,你妈怎么活!”
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叶小文拿着酒精给他消毒,一下子疼得时璨龇牙咧嘴,差点咬了舌尖。那股刺痛好像一直蔓延到中枢神经,刺进骨髓,霎时他整个人都空白了。
时璨坐在那儿,旁边站着的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个女护士把她带走去检查,不一会儿警察也来了。一群人乌泱泱地聚在体检室外等结果,脖子伸得老长。
胳膊被缠得很厚,几乎抬不起来,时璨点了点手机屏幕。
他给温渔发的信息没人回,他说我不是故意的。打电话也没人接,温渔可能自己去看演唱会了,现场太吵。
时璨活动了一下感觉没事,跟叶小文说了声,打算先回家。他刚起身,护士和警察簇拥着麦子走过来:“同学。”
女孩儿还在哭,两只眼睛红得像只兔子:“时璨……”
“你们认识?”警察问,上下打量他,“刚才帮忙的路人就是你吧?”
这目光让时璨很不舒服,他敷衍地点了点头。
“那正好,你跟我们去那边做个笔录,再怎么说也是报警了,程序还是要走的。还好姑娘没事儿。”警察侧过身,时璨不想动,有人推了把他的肩膀,他跌跌撞撞地往前迈了一步,突然被麦子握住了手——女生柔软的手指把他抓得很紧,像抓住救命稻草。
她说话娇气,带点哭腔:“你不要告诉他们。”
时璨沉沉地注视她,半晌才又点了下头。
做笔录的全程麦子都牵着他,姿势暧昧得过头,惹得警察好几次盯着看。时璨用不着现场编,麦子已经抽噎着说了一大段。
“我……我放学的时候,那几个男的跑过来,纠缠、纠缠我……”她长得漂亮,楚楚可怜地掉眼泪,过来陪她的护士忍不住轻轻拍几下肩膀,“他们说想要电话,我不敢给,我害怕,就走……他们不让我走,还——还摸我——”
时璨低头看自己的鞋尖,给温渔发了个问号。
依旧没人回复。
“我很害怕,他们堵着我……我就朝学校另一边跑,那边人多,可能遇得到同学。结果就看到时璨,我喊救命,他过来了。警察叔叔,时璨真的没打架!他护着我,推了那些人几把,那……那个人他撞到墙上磕着头,不是时璨故意的!”
时璨烦躁地连发了好几个问号。
“他们还有刀——”
胳膊的伤口一阵抽搐,疼得他差点没握紧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