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往事(38)
温念困惑, 他看向四周,主持人朝他眨眨眼, 神秘笑道:“说是给你的一个惊喜。”
他愣了愣,便在这时灯光暗下,他随着主持人站到台中间,被象征性的问了几遍, 温念觉得这大概是要接上刚才的采访,要不然他的时常就太短了。
却没想到还未说几句,就听“啪”的一声,他打了个激灵, 抬起头,身后电子大屏幕上竟然绽开烟花,他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便看到屏幕上滚动着一个个人脸,他有些懵,又听身边主持人笑着说:“温念,生日快乐。”
台下粉丝也齐声大喊着祝他生日快乐,他脸上发烫,双手无措的放在两侧,他不过生日也不会去记自己的生日,他把这天刻意忘记,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过。
可此刻,所有人都在祝福他,温念眼眶发烫,下意识抬头往台上看去,刚才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真的如他所说的一样,不会多呆。
生日蛋糕被推出来,蛋糕上插着两根蜡烛,合在一起是十八岁。
忍不住笑了,温念说:“这蜡烛摆的不错,我的的确确才十八。”
温念双手合十认认真真许愿,而后吹了蜡烛,主持人过来问他许了什么,温念摇头,郑重说:“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粉丝哄笑,在底下叫他“小孩”,温念把蜡烛拿掉,小心翼翼把蛋糕切了一小块,他尝了一口,就皱起眉,“好甜。”
随即又舒展开眉头,咧开嘴,屏幕上是他灿烂的笑,他所:“不过我喜欢。”
“林先生?”助理迟疑地喊了一声,林岁稳的目光从屏幕上挪开,他站在看台下的通道里,身体藏在阴影中,偶尔有光线落在他的脸上,隔了许久,当生日歌缓缓播完,他才撇开视线。
“林先生,我们该走了,你下午还有会议。”
“我知道。”林岁稳顿了顿,又不知是和谁说的,轻轻一句,“他说他喜欢。”
助理顿了顿,看着林岁稳落寞转身,心里不是滋味。
似乎是真的振作起来,把一些无关的情绪从心里撇开,盛满了驳杂的心再一次变得无垢变得坚硬,又是无坚不摧的温念。
他让向理安排工作,新的专辑开始筹备,歌曲节目也有在参加,时装展和杂志拍摄还接了几个广告,随着他的大动作,他的粉丝就像是迎来了春天,终于是扬眉吐气了一番,再也不怕对家粉丝说他们家温念流量不好了。
让自己连轴转,所有的时间都被工作挤压,偶尔喘气的时候,也因为疲惫而不能想太多,像是回到了一开始,坐在飞机上,看着机窗外的浮云,他缓缓吐了口气。
春节这几天,温念稍微清闲了些,向理要丈夫一起回家去陪父母,她同温念说了一声,温念眨了眨眼,惊讶道:“你结婚了?”
向理磨牙,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是不是我平时表现的不像个已婚妇女,你就能忘了我已经结婚的事,为了你,我连蜜月都没安生度完。”
温念呆了几秒,随后笑了,“我是真的忘了,你要是不说的话。”
向理叹气,“祖宗,你就让我省点心吧。”
除了向理要回去,还有顾一鸣,他近期找了个女朋友,一天八通电话不落下,软声软气,一点都不像他这个硬汉角色。
他春假里要和女友去泰国玩,温念给他发了一个大红包,让他玩的尽兴。
这两人都走了后,家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温念关了门,走去看羊驼,一人一羊驼傻乎乎的对视着。
他捡着草料去喂,羊驼嗅了嗅,没去吃。
温念没松手,放在它嘴边,羊驼撇开脑袋,就是不吃。
他有些烦,围着羊驼转了一圈,自言自语道:“怎么了?生病了?怎么不吃?”
羊驼一声不吭,转过了身。
温念心里闷,他走到客厅里坐了会儿,隔了一个多小时再进去喂草,羊驼还是不吃,除了不吃,他发现羊驼似乎还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心里无端慌了,温念拿着手机上网查原因,得出来的都是一堆生病了之类的话,他有些急,想给向理打电话,又想到向理是要回家过年的,按着手机的动作就停了。
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圈,温念抿着嘴,拨通了林岁稳的电话。
他自己也知道这样有些厚颜无耻,明明一切的决定,所有的决断都是他来施行的,他就像是那个掌刀的人,刀起落下,是他把自己和林岁稳之间的关系一刀两断,而现在他又因为这些不用去麻烦林岁稳的小事而去联系他,各种原因是为了什么,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
只是记得,拨通电话时,他的脸很烫很烫,捏着手机的掌心发麻发热,听着忙音,心跳急剧加快,他靠在墙壁上,又慢慢蹲下来,等了片刻,电话接通了。
对方没开口,是他先说话的,他轻声道:“羊驼好像生病了,我要怎么做?”
“把它送过来。”
“嗯?”
“送到我家里。”林岁稳的声音沉沉,“你知道我家在哪里的。”
温念没有说话,心里像是被一双手被揉了一下,他当然知道林岁稳的家在哪里?那里也曾经是他的家,可现在却成了他不愿踏足的噩梦。
他沉默着,却听林岁稳说:“温念,你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看待这件事的。”
“……”
“关于你所说的,杀了我的父亲这件事。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
林岁稳说完这句话,便挂断了电话。
这好像是林岁稳第一次不等他说话,便挂了电话,温念听着忙音,怔愣许久。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他单方面的自作主张,作为知道一切的人,他擅自为林岁稳规划完了一切,却唯独忘记了,林岁稳会怎么想。
爱他如爱生命,爱他如痴如狂的林岁稳会怎么想,他从来没有顾及到。
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停滞了,“吭哧吭哧”几声,羊驼发出不能算是叫声的声音。
时间缓慢流动,隔了许久,温念站起身,牵着羊驼朝外走。
把傻乎乎的分不清状况的羊驼安置在客厅,他去换衣服,一身西装,是在盛大场合才会穿上的装扮,温念抓了一下头发,穿上大衣戴上围巾,扭过头看着羊驼,深吸一口气,牵绳出门。
围巾遮了大半脸,他走到楼下叫了辆卡车,在运货司机惊讶的目光下,温念把羊驼赶上卡车后面,自己也站了上去,坐下后,仰起头拍拍边上围栏,“开吧。”
“这不是……您就坐着后面?这大冬天的,要不到前面去?”
“不了,我得看着这羊驼。”
温念摇头,司机一脸纳闷,瞧着这只露了半张脸,穿着礼服的金贵主儿,心里头叫了声奇。
卡车上站着羊驼,又不是动物园,一路上没少被人回头看,等着红绿灯时,还有车停在了边上,司机降下车窗,朝温念笑着道:“你这是在录节目吗?”
温念拢着围巾遮住脸,朝他摆摆手。
车子到了目的地,缓缓停下,温念抓着纤绳,司机过来把板子搭好,让他和羊驼下来。
给了钱,牵着羊驼往小路上走,洋房就在前头,温念一只手插在兜里,心里有些忐忑又很不安,他突然明白,那日林岁稳牵着这只羊驼站在他家门口的心情了。
是不是也像这样,一步步似走在刀尖上一般,整颗心都悬着,坠下来就是千刀万剐。
而那千万刀还是他给的,他温念亲手扎上去的。
停下脚步,他站定在那扇铁门前,抬起头,看着记忆里的这栋房子。
手扶着黑色雕花的铁艺门栏,轻轻推开,缓步走入了院子里。
☆、坦白
第十六章
记忆真的是很奇妙, 看到某样东西时,便会不知不觉得联想到其他。
院子里的脚踏车还在,放在花架下头看着似乎都要生锈了,温念把羊驼系在木栏杆上,走到挂着枯藤的花架下,用脚轻轻碰了碰那两个车轱辘,刚踢了一下, 脚踏车就晃了晃,摔在了地上。
温念吓了一跳,就跟做错了事似的, 往四周瞄着,立刻把自行车给扶起来,摸了一手的锈渍。
这时候门开了,林岁稳站在门口, 看着院子里的温念,问:“你在做什么?”
温念一惊, 随即把手往后缩,他摇头,“车子倒了,我扶起来。”
林岁稳看了他一眼, 又瞥到边上的羊驼,他说:“把他牵进来。”
温念乖乖去牵羊驼,走进屋内,林岁稳去厨房拿了一个生玉米, 递到羊驼嘴边,一根玉米很快就被解决了,温念惊讶的看着,“怎么你喂它就吃?”
林岁稳没回答,从口袋里拿了几粒花生放在掌心里,羊驼卷着舌头全都舔光了。
温念在边上看着,瞅着那只羊驼,忍不住说:“它还真的很喜欢你。”
摊开的手一顿,缓缓合拢,蜷缩成了一个紧握住的拳头,温念听到林岁稳说:“我也很喜欢你。”
温念嘴唇颤抖,又听林岁稳道:“你以为我没有查过我父亲吗?自你们出事后,关于林志闻的丑闻便全浮了上来,所有人都在告诉我,我的父亲不如表面那般温和,他对待商业对手狠戾,偶尔谈及自己的妻子,话语也是轻蔑,从那个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他看着温念,眼眶微微发红,“可我太软弱了,是我一直以来自欺自人不愿承认,但你……”
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他闭着眼,面颊绷紧,温念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拉住他,却被林岁稳一把挥开,他睁开了眼,垂眸看着他,眼底是无可言喻的痛。
“我一直在忍耐,一直在逃避,小的时候我用失聪作为借口,让自己成为一个什么都听不到的人,可这带给了我什么?你死了,永远离开了我。”
林志闻的暴力早就在他的家庭里埋下了影子,母亲被他殴打到离婚,他早该知道的,可他却选择了漠视。
林岁稳一直在想,如果他能早些明白过来,是不是结局就不会这样了。
可没有如果了,他低下头,深吸一口气,朝温念走去,温念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之后,背贴着墙。
他急促喘息,他不知道林岁稳要做什么,声音发紧,喊了一声,“小稳?”
下巴突然被抬起,入目的是林岁稳泛红的眼,第一次见到这般失控的他,温念呆钝看着。
林岁稳喘着气,声音几乎是牙缝里挤出,他盯着温念,对他说:“当我知道我父亲做的一切时,我做了个梦,梦境里是我拿刀杀了他,千刀万剐。”
温念睁大眼,林岁稳低下头,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湿润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他压低了声音,说:“我不在乎你有没有杀了林志闻,温念,我他妈的一点都不在乎这些。”
腰被狠狠掐住,一下子贴近,狠戾的声音爆裂响起,他说:“我只在乎你,我只要你。”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抛弃了所有的理智,像是困兽,看着陷阱外的天绝望咆哮。
他抓着温念,一寸寸的收紧,他开始哭,在怒吼之后,身体的大半力气似乎缴械一空,顺着温念的身体下滑,双膝凿地。
是林岁稳,在温念面前,永远卑微的林岁稳,他向他下跪,他说:“我求求你,不要再拒绝我了。”
不是第一次见到林岁稳哭了,小的时候他也特别爱哭,吃不到好吃的、打针吃药、玩闹跌倒都要哭,总是要去安慰他,他才会止住哭声。
后来长大了,倒是再也不会哭了,像个小大人,没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