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65)
然而先前的激情皆并非是梦。每一次抱着自己的那道体温都是真实的。
盯着窗外一会,他像是知道了,缓缓转首,对上了房内的另一个人。
那双视线,不知已隐在黑暗里牢牢注视了他多久。
他想他不急着下床走去,也不急着拾被遮掩近乎裸裎的自己,这样静静的对视,时间变得冗长而不会察觉。
光是这样看着,心里都会软缩着感到疼痛。有时候涨得太满太热了,都会不知如何是好。
已经多久没这样注视过彼此?每一个清晨来临前,他是否曾经错过无数个对方临走前的凝视……
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有些事变成了习惯,却仍像牢印在深处,不会忘怀。不懂得忘怀。他仍记得那双绿眸即使是在黑夜,也能如何湛亮。
轻轻起了身,他缓缓走下床,搀起腰上的被子简单围绕住自己,朝独坐在黑暗里的男人走去。
慵懒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仍是只穿了件长裤,连裤头都没拉的任其微敞着……忆起前一刻他们激情的荒唐,两颊不禁蓦然再次泛起红潮。
轻叹了声,他将长拖至地的被端掀拿起,想稍为他覆上,然而手才刚移过去即被一把抓住,拽过去牢牢跌稳在男人身上。他没有丝毫的挣扎,拢了拢两手臂,将身上的布料展开一同覆盖住两人,将头轻枕侧靠在对方肩上。
熟悉的臂弯力道穿过腰际将他环住,一会,又弯蜷起他的双膝,宽大温暖的掌心包住他略显冰冷的脚掌,姆指在脚背、脚趾间缓缓搓揉、化热。
微薄被单下迭抱着的他们,好像是一体的。
温热的呼吸贴在发上久久不去,沉默了会,他才启声问:
「在做什??怎?还不睡?」
原本在他发上的温度辗转印至颈项,再印停到他肩在线,静静抵触,没有离去,也不带情欲。许久,微哑沉磁的嗓音才淡静地浮出空气中应答道:
「看你。看你睡觉。」
不管是什?样的字句、言词,回答,只要是从男人嘴里吐出,他都已经不会再为之感到讶异了。然而这样简单的几个字,却叫他胸口心悸涨热。
呼吸静窒半晌,他突然转过身,不予理会身上的裸裎度与贴近度是否会再点燃任何花火,反之张臂拥住了男人。
他只是……极需用双手触碰这个男人,一下下也好。
又是一记印吻稳稳落在肩上,加上一双稳健的臂力环住了自己。苏澄闭上眼眸,将脸埋进单季扬颈窝。
点水般的平淡,也有化开涟漪的力量。
静默下来的空气里,男人又像静不住似的,转而提起他的手趋近眸前端详审视,一根一根的,仔细用他自己的双只指节微娑摩揉。
那彷佛是种仪式。
「单?」
倒数第二只指节的位置,听说,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男人的手指静止在上头不动,双指圈握不放。
「怎?了?」
恋人的注视下,单季扬提起一直执在手里的手,凑近唇边,轻轻印了一下。尔后只是看着他,不回答。
苏澄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怔忡的对着他的目光。
这样烙印的力道,熟悉的,他不可能忘掉。
呼吸一瞬间全哽在喉头,连眼睫都不住颤息,等他察觉回神过来,刚才被吮吻过的地方已经不只是一道灼热的印记。
略微冰凉的触感,将他圈系在清冷的银白色碎光里,应和着最初那道谁的誓言,牢牢印在上头,竟是那?地热,熅烧着他的呼吸与视线。
他从没有怀疑,男人会忘记自己曾经允诺过他的每一件事。
他从没有怀疑过,不需要怀疑的……
他只是,有些措手不及,悸动直往心口抖瑟,一时之间,嘴唇翕动着,却已出不了声,那熟悉如同指节上的印记般灼热的吻已霸道侵入而来,热烈的磕碰下,齿根传来疼痛感,舌被紧紧缱绻。
脱离开吻,单季扬又啄了他一下,一边饶趣地欣赏着他的神色。
「喂、发什?呆。」
苏澄有些懵然的回过神来,望见男人正玩味地看着他,嘴边遂而浮起一丝揶揄的笑痕。
「主动点啊,只想你一个人享受?」
苏澄呆住,刚被咬吻过的唇瓣微微肿胀着,那力道彷佛还留在上头,红润不已地翕动,缓缓凑近男人,难为情地学轻啄了下,哪知他却笑了。
「以后也都这?主动就好了。」单季扬狭谑的说,一手悠闲地撑在扶手上,挑起眉再一次执起他的手,眼梢扬了扬。
「一个人想带两只啊?好贪心欸你。」
心跳错漏了半拍,苏澄这才注意到,除了正好嵌在自己指节上的那只之外,还有另一枚较大的松动的并排在一起;仔细一看,镶在内圈的一心二钻被切割成两半,各自镶嵌在两只上。
像是不破的坚贞与誓言。
……他想说点什?,脑中却一片空白,话到了喉头就截梗在那瞬间,只能依言,一步步遵循本能来。
细颤的指节将那枚较大的捻出来,执起对方比自己宽大的手掌,在同样那一指的位置……那是距离心脏最近的地方,将其缓缓套上。
沉默立视了会,在另一双眼眸的注视下,他同样也将一吻凑近轻印了上去。
执着的手一直牢牢握着,即使颤抖不已也没有离开,垂眸未眨之间,像是再也隐忍不住了,再一次张臂俯近抱住了男人,他将脸埋进颈窝,将吻遂而落在肩上,颈上,然而是脸上,唇上……
直到自己涨满、溢出来的温热缓缓划过面颊,男人终于松开他,他才倾唇,在他耳边缀下一道永恒的细语。
几个字罢了,而那的确需要用尽他所有的力气。
因为他仅有着这股勇气,早已经全给了这个男人。
揽紧怀里的仍是抖瑟不息的恋人,单季扬一掌抹去他脸上那些水迹,调侃道:「这也要哭,你水做的?」
肩膀立即被用力搥了一记,他笑了下,赶在怀里人挣扎前将他揽回来,双手托起他的腰将人就着姿势抱起来,简略轻薄覆盖的白丝被绸随即褪去,露出底下双腿缠附在他腰上,显得更加湛白柔美的赤裸身躯。
「做什??」苏澄问。即便问出来他就觉得是白提的了。
攫着那张脸庞过来吻了下,单季扬将人直接带进浴室里。
「洗澡啊,让你流失的水份补回来。」
「又胡说八道……」虽是轻斥,嘴角却几不可微地稍化开了,晕染在颊畔仍旧红润的脸上,多年如一,始终淡雅而美丽。
定定注视着这张面容,单季扬执起那只手,凑近那圈冷芒又吻了下,遂将声音固留在恋人耳畔,留下一道同样不朽的诺言。
苏澄点了点头,趋近抱住了男人,阖起了眼眸。
而他知道,那将会是永远。
「喂、先别睡。你嘴好干。」
那道声音说,跟着是道粗糙感触上了他的唇间,细细抚过后离去。身下的热水温度适中,和缓的流动在腰与背脊之间,他没有睁开眼。
「可能泡太久了,先起来弄干再睡。」
「嗯……」
模糊的应了声,他却未依言有所动作,前一刻被男人又挑起的情欲才刚餍足,此刻尚未有气力的躯体只能软靠在池边,让温度褪去他整身的不适。
短暂的空寂,只余氤氲感的周围似乎全静了下来,暖和流动着的水声像催眠,催促着他这一夜的确累极的疲惫需要好好休息……
……男人刚是不是说了什??他是不是应了什?……指节像有意识地轻娑着其中一只指节,他恍惚想起来了,是誓言。
撞击在他心上的,带着沉甸就要溢满而出的……光只是回想起来就会觉得颤悸翻涌不息的重量。
沉重的眼皮于是安适地阖上。
男人再走进浴室里时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露天浴池里,懒懒倚靠在池边的湛白背影柔美地镶在漫天深遂蓝幕里,月光下爱人熟睡的脸庞如此安详而宁静,菱薄的唇角上隐约带着一抹微浅的弧度,眼角上那如斯淡雅的韵味,依旧如昔恬适。
优雅缓放的白皙手臂底端,细碎的光芒映照着月霞的迷蒙,衬缀在爱人周围,洒下一片柔雅的淡芒,静静流转着月华无瑕的纯粹。
一步步走近,男人倾身将吻烙在恋人沉睡的脸庞,轻轻俯近软呢出世界最美的一句语言。
「……le clair de lune, m’ensorcelle.」(月光,令人迷醉。)
-The night in the moonlight完-
───ALL END
七夕小剧场之-通通非我的。
「那袋是什??」
正解开领带的男人突然问。
「先吃点水果吧,晚餐还没好。」他说,弯腰的时候正好挡住了男人微微聚起眉头的视线。
单季扬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眼被放在沙发上的纸袋,拉下领带的时候人也起身跟着走到厨房,靠在吧台边看他。
「喂。」
「什??」
「你一整天去哪了?」
手机打不通,一直到刚刚进门才让他看到人。单季扬啐了一声,他实在想不通到底这家伙带手机是干什?用的。
「今天?今天我回学校演讲。」
「手机有需要关整天?」
苏澄手边的事物继续动作着,「上午跟下午各两场……我离开后就直接回家了,所以没开机。怎?了?」
什?怎?了?这家伙有时候神经未免太大条。
单季扬皱起眉,口气不善道:「什?鬼演讲要用到一整天的时间?你事务所那边也说找不到你的人,都毕业了还这?罗唆,搞什?。」
「受邀行程是临时的,今天case一早就free了……」声音一顿,「你找我整天?为了什?事?」
半晌也没传来回答。
苏澄回头看去,原本靠在门边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开了。
捞起面条卷好形状放在餐盘里摆手,另一手拿起橄榄油,剩下的手……苏澄停下所有自然而然的动作,一会,将手擦干后走出了厨房。
电视里,流线车体轮流划过,满满的引擎声充斥着室内。
声音开的那?大,想说什?也会被掩过去了。
走到男人身旁的位置坐下,两个人各自不发一语,看起来就像同时欣赏着屏幕内追求极速的赛事。
也不知道,脑子里惦记的是等下就会变冷盘的意大利面,还是身旁这个怒气无处发的男人。
「袋子里的是巧克力。」
清晰的声线突然开口,中音质的嗓音干净地划开了响彻的引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