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光(49)

感觉到前方的脚步突然停了，抬眼，男人回头拉过他并肩走在一起。两手一起落进了一处温暖里，冷风被隔绝在质料外，吹不开交握的力道。
「去走走。」
这样缓慢的脚步，周围几乎没有人；时而纷飞的碎屑，偶尔驶过的车阵，寂静摆设的橱窗，无声的冷风……都是淡淡沉静的一角和谐了。
男人突然停下脚步，苏澄跟着视线一转。
「怎?了？」
象征品牌代表性的专利颜色点缀在橱窗四周，即使在夜晚中依然显而易见，早已熄灯的壁橱内继续无声地展示内里，偌大透明的玻璃反射出站在外头的他们，相近比肩而站。
望进里头，视角反映出湛绿眼眸在黑夜与透明里格外清亮，那双视线，补捉着另一双黑色澄澈的眼眸，交会那一刻，男人低下头，扯着嘴角，问着身边的人：
「去选个来戴？」
苏澄望着透明里的另一个人，丝微的怔忡，缓慢的回过头，真实的碰触到那双幽绿的眼眸，微启的嘴唇动了动，瞬间干涩的喉咙半天也发不了声，许久，才徐徐找回自己的声音。
「什……?？」
抚过恋人些微怔然的脸，凝视着他隐约的茫然与无措，单季扬低沉的轻笑了声，却敛下了眼眸，执起他不经意间颤抖的左手，轻轻磨娑着倒数第二指节，凑近嘴旁，轻轻印下了一吻。
「总会有这一天的。」
男人在他耳畔这?说。


18
一直以来，这男人说出口的话总是轻而易举便撩拨过他的心绪。
冷空气吸进肺里，气息梗在喉头，胸腔的地方溢满了温热，双唇开开阖阖多次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手上那被吮吻过的地方，火烧似的烫。
宛若被烙下了印记。
颤动的敛下眼睫，他需要好好喘息一会，才可以稳住内心深处翻涌而来的噪动。那种想不顾一切拥吻住男人的冲动。
躺在手里的指节跟主人掩饰不了的反应一样，止不住的颤抖着，单季扬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勾起，松手拉过另外两只手往自己身后绕过环着。
拥抱的瞬间，苏澄抬起头来，接向迎面而来的一个亲吻，微重的力道，可以听到细小的双唇触碰碎吻声。
浅浅的一个吻而已，不深入，却比每一次都要来得贴近。
环过男人腰上的手更紧了些，苏澄垂首，触碰到了另一副胸膛，更贴近些，轻轻而缓缓的点了两下。
无言的允诺。
单季扬低笑了声，微沉的声线环绕在胸口处，苏澄感觉到那股震动，闭起双眼，微微的抬首，微颤着在男人耳下启唇悄声。
「……」
几个字罢了，却彷佛用尽恋人所有的勇气。
感受到那张脸颊上窜升的温度，单季扬的低笑声加甚，手上的拥抱却更深更重，宛若可以揉进身体内的力道。
「怎?这?容易害羞啊？」调侃刚落下，大掌旋即按住苏澄挣扎的动作。「别激动啊。难道不是？」
「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话刚出口，苏澄身体蓦然一缩，耳朵被咬起一股颤栗，「单！」
忽略他恼意的神情，单季扬继续问：「说完啊，像我怎样？」
微微推开他，苏澄顿了下，才缓道：「……像你一样，直接。」
挑起眉，男人似乎在咀嚼话的意思，绿眸满富兴味。移开视线，苏澄避开他审视般的目光。
「你以为……」
好一会，那只宽大的掌心再次拉过恋人的左手放在掌心间包裹，转身再度迈开闲适的步伐。
「什?？」
侧眸看着他，男人脸上满是戏谑。
「你以为用你那颗死脑筋的话，还会有今天？」
「什、什?……」苏澄一怔才渐渐会意过来，脸一赧，顿时有些恼。明白男人指的是什?，想回话，半饷还是咬着唇不语。
后头没了声音也没预想中的反应，单季扬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嘴角略勾，把人拉来了身旁，嘴里喃喃地：
「等你告白……戏都没得唱了。」
肩上随即挨了记不痛不痒的力道，单季扬扯了下嘴角，再次张臂抱住恋人微挣的身躯入怀，凑近他还固执轻恼的酡红脸庞，低浅略哑的声线就在耳畔。
「永远……的。别忘了。」


尾声
「对了，」一切归于沉静，踏着一致的步调，苏澄突然想起，问身旁的人：「你到底跟他说了什?？」
「谁？」
「费理。」苏澄有些语塞。两人不是才各自介绍过吗……
「哦……那小子啊。」男人不以为意，他压根没去记一只苍蝇叫啥名。「没什?。叫他少打别人老婆主意罢了。」
「……你！」苏澄有些错愕的睁着眼看着这个男人，不觉停下脚步，「你真的这样说？」他相信，这个男人没有什?是不敢说的。
手里的温度突然脱离，只剩指节交扣，单季扬瞟来一眼，「不然怎样说？」
「……他只是班上一个普通的朋友，你怎?……」
「什?怎样？喂，你别为这种事停下来。」对他为此停下脚步不耐的蹙了下眉头，大手一拽，牵回温度，把人继续拉着走，就离公寓不远了。
「不就是个意大利佬，你在意？」
「我怎?可能……」苏澄突然闭嘴不语，避开前方男人随之投来的视线，思考瞬间被那双绿眸看透，脸颊微微一热。
他要说的，他早一清二楚。
「进去那里。」
没有往公寓位置走去，男人带着他走进了洛克斐勒中心前的溜冰广场上。越走近，视野越拓宽，原本略显冷清的气息也因为渐渐明朗的人声而鼎沸起来。
广场中心前的巨大圣诞树前围绕着一大群人，满满的人潮，若没有走进来根本不会发现。看过去，似乎正在进行什?活动。
他们都不爱吵杂，不懂为什?男人会突然想进来，两人站在远处，前方的人群热闹突然到达顶点，似乎齐声高喊着什?，仔细一听，原来是在准备倒数。
十、九……八……
圣诞树顶端的焦点灯饰尚未展亮，苏澄盯了会，突然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你……怎?会突然来？」这问题横亘在心里许久。
男人看着他一会，挑眉反问：「我不来，难不成你回去？」
……六……五、四……
微咬着唇，苏澄嗔瞪着他。怎?可能，他明知道他……不否认，虽然他当下的确有那股冲动……但他却来了……
脸庞蓦地被扳过，转瞬对上男人的一双湛绿。
三、二……
「你以为我会放你一个人在这里？」
突然的耳鸣，他有些恍神，男人的脸庞已俯近，印上。
一……Merry Christmas……
耳边传来一阵纷扰，睁开眼，黑幕里，原本寂静的巨大高树在男人背后突然全部生动了起来，鲜活而亮成一片。
「砰」、「砰」几声，加杂着数朵光灿花火巨大而繁硕的在无际的上空盛落开来，点亮了所有视觉。
男人给的怀抱，远比奔放汹涌而来，彷佛被烟火拥抱的错觉还要深刻。
「你只能待在我这里。哪都不能去。」

-完-

中秋番外Ⅲ——若食

（上）
如果可以选择，便几乎不沾甜食。他是，那个人也是；然而选择这字眼，对那个人来说，丝毫无存在的差别。
而他，虽然总是明确的表态了，不知为什?，结果却时常背道而行。所以像此类在学院外被人拦阻下来，硬是把些小包装丢给他的事，依然层出不穷。
「我不吃甜食。」
这话已然重申不下十遍，然而这些美式作风强势的学妹们，却好像从来不懂这句话所代表的意思为何，只要逮到机会，便喜欢把自己做的手工点心放到他手里。
「没关系啦，学长！」
原本还拿着几本原文书的手再次被强行拉了过去，似乎是玩运动的金发女孩们聚在一起，笑的大剌剌，力气也不可小觑，硬是把包装精巧的小礼袋塞进他手里。
带着点为难的目光看着手里的东西，无奈已被强制入了手，向来习惯性的礼貌便不容他着手后再退回。
如果要拒绝，一开始就不应该接受──这是当年他总以礼貌这两字为收下的理由回答他时，男人回他的话。
『如果说要把心给你，你也可以秉持着因为礼貌所以收下？』
向来倨傲的男人，竟又这?反问他。明知两种情况不可混为一谈，当时他竟也反驳不了。
在专长法律领域上必须能言善辩的他，却总在唇舌争议中说不赢从商的他。真要辩驳起来，往往没下文，自己也会无言默然在男人强势的言词之下。
好像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便不再接受谁突然给予的任何对象……无论是实质上的，或是……那种抽象似的心意。
「不用客气啦，这是我们多做的，不然学长不是有个弟弟吗？拿回去给弟弟吃也可以啊！」学妹们不死心，试探性问道：
「不然……拿回去给学长的女友吧？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的，相信学长的女友也喜欢吧？」
听此，被提出这样一问的人没有答话，看着饼干微微出神一会，抬起的目光有些无奈，却又莫可奈何。
「上课了……你们也快进教室吧。」
「上课？还没打……」
「当──当──」
女孩子们一愣，话未说完，竟真的响起钟声解救了苏澄。
错愕不已的看着自家学长，女孩子们一脸懊悔，还想继续拗两句，但一想到这节是出了名大刀刑法学，也只能不舍地放走学长。
临走前，还不忘回首提醒：「学长！记得一定要吃光光哦！」
顿了半饷才点头的人神情真是可爱啊……女孩们回头开心的笑开了。平时虽然冷淡，但还是有招架不住的时候嘛！
※※
「唷，我们优秀的『苏澄学长』，又收到学妹爱慕的小礼物啦？」
甫一踏进教室，菲那与外表大不同的直率嗓音远远便传了开来，使得偌大教室里聚集共三班不止的群体视线也全射了过来。
淡然的越过视线，苏澄习惯性将手中的饼干全放到同班的费里桌上。后者一点也不惊讶，随即手动拆了一包来吃，还不忘同时分享给其他人。
「哈，苏澄，今天的下午茶是巧克力口味的？那明天应该是奶油吧？」
源自对甜食的热爱，每每接过下午这一包包的精致的小点心，费里总是笑得特别愉悦，这下，只瞧他揶揄的说完，屈指算了算又道：
「可真服了她们啊，几天加起来的口味好几种，却都没重复！」
塞了满嘴的墨插话：「可是都是甜的啊。」
闻言，坐在稍前方的人向来波澜不兴的眼里无奈更甚。
就是因为是甜食，所以只能把这些心意全拿给喜爱甜食的人尝，费里与墨这两个大男生，共同的喜好便是嗜甜。
像这种手工精巧，甜份也是一等一的点心，更是他们的最爱。
不吃甜食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可以将此视为一种心意的行为，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带回去让那人看见的。
尽管，每每一次他都不是处于接受的本意而收下那些实质上的东西。然而就算如此，也已足够构成任何会让那男人发飙的理由之一。
为了这种小事而争吵，是他所不愿见到的。而他所能做的，就是尽量将此事避免开来，而避免的方法，便是在回到家之前就先把那些东西消耗掉。
于是，班上几位特别喜爱甜食的人，便常在下午时刻享有口福。


（中）
下课前，费里突然叫住正走出门口的人。
「苏，谢谢你今天的下午茶！很美味。」南意大利的热情口吻，眨眨眼，又道：「下次也别客气，尽量拿来给我们『解决』哦。」
闻言，苏澄微微一愣。
下次……还有下次……明知他已重申过多次不碰甜食，小两届的学妹们却总爱拎着一包包制作精美的甜点来找他，简直乐此不疲。到底是为什?……他也想不透。
想来就有些头痛，虽然不介意将东西分享给他们，但那种情况……如果能够停止，对他来说还是最好的。看着意大利男人期待而满足的神情，微点点头，未说什?，苏澄看了眼时间便朝校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