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但球没了(45)
秋池始终沉默不语。
在法庭上,他一直否认自己的“罪行”。
他要求察看会所当晚的监控,他是去那个房间送酒的,不仅是监控,会所内的调酒师和同事都可以证明,自己根本没有作案时间;其次,那个包厢也是两个Alpha订的,他不可能蠢到进到客人订的房间里去强|奸那个Omega;最后,他每一笔收入、支出都会事无巨细地罗列成电子账单,只要仔细核对,就知道他根本拿不出这么大一笔钱去黑市购买违禁药物。
他的思路很清晰,一条条罗列出来的,都直指对方漏洞百出的谎言。
可是他们却告诉他,会所内的监控丢失了那段时间的数据,调酒师和同事也否认了他的说辞;会所提供的营业数据里显示,当晚这个包厢根本就没人定;甚至最后还有一个同事站出来作证,说自己曾经私下借给秋池三千块钱,是现金,因为是熟人所以也没有打欠条。
可秋池根本不记得自己在会所里有跟他说过什么话。
那一年秋池才不到20岁。一直以来,受到的教育都告诉他,法律是最平等的、是捍卫公平最有力的武器,他也以为自己丰富的学识足以让他有力举起这个武器。
可但他第一次试图举起“武器”时,这个社会比法律更具“优先级”的“潜规则”却将他狠狠地踩到了脚底下。
太可笑了。
一审的判决结果下来后,秋池依然不肯认,继续提出上诉。
那段时间里,妈妈一直在四处奔走,试图替他找到证明清白的证据,但很可惜,她什么也没有找到。
于是她开始跟踪那两个Alpha,看见他们开着豪车,依然频繁出入于高档会所与各种娱乐场所之间,他们继续在学校上学、继续花天酒地。
这两个罪犯的未来无限光明,可她的孩子的人生却被毁掉了。
律师告诉她,二审的判决结果大概率还是会维持原判。
那天妈妈从家里拿了一把刀,一直走到那两个Alpha面前,她只想要这两个真正的罪犯为她孩子的人生“偿命”。
可她太弱小了,又生了很久的病,锋利的刀尖只在其中一个Alpha的腰上浅浅的划开了一道,然后她就被另一个人踢翻在地。
从律师那里听说母亲将被以“故意伤人罪”起诉的时候,秋池心急如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律师却朝他推过去一张伤情鉴定书,上面显示他妈妈把那个Alpha捅成了轻伤。
彼时的秋池还不知道那张鉴定书是伪造的。但他第一时间还是提出要和母亲进行通讯。
可律师告诉他,母亲已经被逮捕了,现在身在专为两类特殊人种建设的看守所里,无法满足他的通讯需求。
二审开庭的前一天晚上,校长秘书来见他,对方语气和缓温柔,微笑着对他说:“小秋,你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发生这样的事,我们也很遗憾。”
秋池没说话。
“我是代我们校长过来看看你的,”他继续说,“你母亲故意捅伤我校学生这件事,对方家属其实也是不欲追究的,主要还是看你的态度。”
校长助理完全漠视了他的抗拒与冷漠,他仍然保持着风度翩翩的微笑:“出于人道主义,叔叔建议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只要说出‘真相’,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为你争取缓刑。”
“而且你妈妈现在身体这么羸弱,要是真的被判刑,在监狱里也是很难吃得消的。”他说,“你这么年轻,又是个聪明孩子,应该会懂得变通的道理,是不是?”
……
第二天在法庭上,秋池终于“认罪”。
离开看守所后,他的整个人生天翻地覆。被学校开除、找不到工作、妈妈的病也越来越严重……
他本来离那个“很好的人生”只剩一步之遥了。在出事之前,甚至有个很喜欢他的专业课老师和他说过,如果他有意向的话,自己可以为他保留一个学硕名额。
只要一切顺利,他一毕业就可以进到研究所工作。
可这场变故把这一切全毁了。
第35章
“出来后我一直没找到工作……我只有高中毕业证书,学历达不到那些‘好工作’的门槛,但大部分服务业也都不肯要一个存在性犯罪记录的职工。多的是找不到工作的求职者,他们没必要为我承担这个‘风险’。”
“后来我回学校宿舍收拾东西的时候,校长秘书问我想不想留在学校,他可以给我安排一个校工的职位。”
秋池知道他们提出这一建议并不是因为突然的良心发现,而是怕他走投无路之下会做出什么过激举动,比如像他母亲那样,突然朝着那两个Alpha掏出一把刀子。
而且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也更“安全”一些。
秋池一开始并不想接受,可那个醒目的“性犯罪烙痕”就像是附骨之疽般长在他的个人履历上,科技的进步让每一个人的过去都变得一览无余,对方只需要用手环扫描一下他的证件,就能看到那个耻辱的红印。
他现在就连一个稍微稳定一点的兼职都找不到。
可是人总要活下去,他还有生病的妈妈要养。
短暂的犹豫过后,秋池终于还是接受了校方“施舍”给自己的这个职位。
傅向隅偏头看向秋池,说话间,他们已经从偏僻的沙滩走到了一处海滩露营地,有好几拨人都围在升起的篝火附近,嬉笑着碰杯,一片欢声笑语。
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多,可两人的手却并没有松开。
“我妈一直想证明给那个男人看,她希望我能争气,希望我能考上最好的大学,”秋池的声音很轻,“我刚考上那会儿,那个男人还提着礼物来过我们家,但我妈妈没让他进门。”
那天大概是妈妈最高兴的一天,因为秋池看见她脸上满是扬眉吐气的喜悦。
“这件事之后,我妈妈的精神就不太好了。”秋池说,“她可能有点恨我,恨我那么轻易地就认了‘罪’,甚至还留在了那个学校里当校工。”
傅向隅终于开口:“又不是你的错。”
秋池摇摇头。
事情发生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在无法接受的颓靡状态里。他很难过,但他知道妈妈的难过绝不会在他之下。
说话间,有几个年轻人从车后备箱里搬出了几箱烟花,在沙滩上一个接一个地码好。
傅向隅拉着秋池退到后边,引线很快被点燃了,因为离得很近,所以两人脚下的震动特别明显。
烟花一朵接着一朵,在深蓝色的海天之间开出绚烂的颜色,盛放之后转瞬又凋落。秋池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烟花,他把脑袋仰的很高,刚才叙述时的委屈和难过好像都没有了。
海风撩动着秋池垂在额前的头发,他的眼睛被闪烁的花火照映得忽明忽暗,傅向隅注意到他的睫毛是向下的,不短、但也没那么长。
“秋池。”他忽然叫他。
秋池下意识偏过头,烟花很响,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傅向隅看着他的眼睛,这双眼里正盛放着如火般的金屑,他那样真诚地等待着他的下一句话,可傅向隅却沉默了。
“没事。”秋池听见傅向隅说,“就想叫叫你。”
……
一整个暑假,段鑫烨不是在家里打游戏,就是和朋友在外面鬼混,过得是昼夜颠倒、神仙一样的日子。
开学前一周,段鑫烨本来和彭烁他们约好了去首都附近的一个度假村玩一玩,结果临行前两天,却被小姨拽到了这里来。
小姨一家本来约好了在孩子开学前来这里度假,结果他那个工作狂姨夫临时有事,又不放心自己的妻子小孩,于是看起来很闲的段鑫烨便在小姨和小表妹的炮轰下,被抓来这里当扛行李的工具人。
虽然他看着有些不靠谱,但到底是个高等级Alpha,只要往那一站,一般也不会有不长眼的过来找事。
这两天段鑫烨都快无聊死了,因为要开车接送这两个祖宗,他酒也不能喝,游戏刚打一半,就要被这两人抓去当人形手机支架,给拍了半天照还得挨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