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球跑,但球没了(101)
“我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小禾红着眼道,“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我还是想来当面跟你道个歉。”
“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池哥。”
秋池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池哥,你能最后陪我走完这段时间吗?”任钰禾哽咽着说,“我真的很害怕,我也不敢告诉我奶奶,她年纪大了,承受不了。”
“你看在我就快死了的份上,再陪陪我好吗?”
他忍不住去拉秋池的手:“池哥……”
小禾话音刚落,安静的长廊里忽然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只见护士带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人走了过来。
“患者秋瑞君就住在这间病房,”小护士小声说,“您注意探访时间,病房的熄灯时间马上就要到了。”
傅向隅微笑着跟那个护士道了声谢。
“看完妈妈了吗?”傅向隅从两人之间走过去,于是小禾抓在秋池腕上的手就这么被他不动声色地给撞开了。
“嗯。”秋池看向他,“你怎么来了……”
“今天提前下班,我赶飞机过来的,”傅向隅笑笑说,“特意来接你。”
“我能进去跟妈妈问个好吗?”
“不要……”秋池拒绝道,“她已经休息了。”
“好吧。”傅向隅说,“那我们现在就回家?”
他故意在“回家”两个字上咬了重音。
“嗯。”
傅向隅于是很自然地揽住秋池的后背,带着他往电梯口走去。
没走出几步,小禾突然又开口叫了秋池一声:“……池哥。”
傅向隅表情怪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任钰禾。”
“你怎么还有脸叫他?”
任钰禾直勾勾地盯向他。
“既然都没剩几个月了,不该回去好好躺着吗?没事出来干什么,是嫌几个月也太长了么?”
秋池很轻地拉了他一下:“傅向隅。”
任钰禾立即反唇相讥道:“你又是什么好东西?池哥之前流掉的那个孩子就是你的吧?”
“池哥那时候瘦成什么样,脸色差成什么样你知道吗?你关心吗?那时候傅少将应该还在忙着自己的订婚宴吧?”
傅向隅被他的话猝不及防地哽了一下。
“池哥,”小禾又说,“你别又被他骗了,他要是真的在乎你,怎么可能过了这么久才来找你?”
眼看傅向隅的脸色越来越差,秋池又拽了他一下,然后小声说:“回家吧。”
傅向隅心里的火气被他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给抚平了。
车内。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上。傅向隅盯着秋池的侧脸看了一会儿,接着突然说:“我那时候……忘记了很多事,那场发热期太严重了,导致我的大脑出现了一点损伤。”
“但我跟方一珂真的什么都没有。”
司机还在前面,傅向隅也不好对方一珂的身份多说什么。
“我也不是故意不来找你的,”傅向隅小心地揽住他的上半身,让秋池靠进自己怀里,“那时候我年纪太小了,很多事情都只能先听家里的。后来秦蔚他姑帮了我,我才能顺利入伍,在里面我爸管不着我,但我也没法随意跟外界联系。”
“我一直都很想你……”傅向隅的下巴抵着他的头,声音很低,“后来我还用基地的座机给你打过电话。”
“可是你那时候已经把号码换掉了。”
“我不知道你当时怀孕了,还吃了那么多苦……是我太没用了,对不起。”
他能感觉到秋池的情绪不太高,甚至比待在家里的时候还要差了。
“之前你不是跟我说,你是爱过我的吗?”他只手捧起秋池的脸,定定然看着他,“我也是一样的,从过去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变过。”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秋池。”
他说的很认真、很真诚。秋池知道他口中的爱大概是发自肺腑的。傅向隅是完全诚实的,秋池能感受到他语气中的热切与渴望。
但那又怎么样呢?每个人在许下誓言的时候,都一样真诚,一样发自肺腑。据说他的父亲也曾很认真地对妈妈说过,一辈子都会爱她。
可是他并没有做到,好多人都做不到。
他仅剩的一点勇气已经在任钰禾身上消耗干净了。秋池不敢再奢望爱了,毕竟爱是短暂又虚无缥缈的一种奢侈品,如果有天傅向隅又反悔了,把这些爱重新收回,他想象不到自己到时候该如何坦然面对。
秋池没有回答,只是安静地靠在Alpha手上。
他看起来又有些累了。傅向隅并没有责怪他的沉默,而是心疼地凑过去,吻了吻这人的眼角和眉头。
秋池闭上眼睛,像是困了。
傅向隅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经意间,他在秋池的额角边上看见了一块不怎么明显的浅淡疤痕。
然后他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这大概是之前那次,他失控时失手在秋池头上留下的。那一小块地方好像已经不长头发了,好在秋池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完全能把那块小疤遮盖住,所以傅向隅才一直都没有发现。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真的快乐过吗?是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觉得开心……傅向隅忍不住想,而他带给秋池的,是不是只有疼呢?
*
到首都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房子里静悄悄的,煤球敞着肚皮窝在沙发上睡觉,时不时发出一点极轻微的呼噜声。
秋池刚才在车上睡了几个小时,所以现在倒并不很困。傅向隅顺手帮他脱掉外套:“你老家那里医疗资源算不上好,我让人给你妈妈办转院吧?”
“不用了,”秋池说,“我妈她会不高兴的。”
“那我找几个人帮忙盯着,下次不会再让任钰禾那种人随便找去那里了。”傅向隅道,“研究所那几个管理员也都被关起来了,你别太担心。”
“好。”秋池心里确实有些担心,虽然他才刚跟妈妈闹过不快,可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心里对她的那点恨来得快去得也快,万一小禾跟研究所的人想要用妈妈逼迫他怎么办?
秋池无法接受妈妈会因为自己而出事。
“谢谢你。”
傅向隅用手背蹭了一下他的脸。秋池最近变“乖”了,也变得顺从,可他心里却依然隐隐有些不安感。
他帮秋池撕掉后颈上的阻隔贴,每天都贴着不透气的阻隔贴,Beta腺体上的那块皮肤已经被闷得有些红肿了。
傅向隅心疼地用指腹在那块红肿的位置上蹭了一下,秋池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躲开了。
“你之前被他们用了太多药了……医生说那些药需要身体慢慢代谢掉,急不了。”
可能是因为闷太久了,撕下阻隔贴后,那股橙子香气也显得格外得浓。
傅向隅不太敢吸气,只能用手掌覆住他腺体的位置:“阻隔贴天天用也不太好,你知道怎么把味道收起来吗?”
秋池看了他一眼,他连自己的信息素都闻不到,又遑论能跟他们高等级的AO一样,对自己的信息素收放自如呢?
“要怎么收?”他问。
“就是你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个开关。”傅向隅词不达意地解释着。
秋池有些茫然地说:“我好像感觉不到。”
傅向隅沉默地想了想,发现这种感觉也确实无法用言语简单形容。收敛信息素的能力是他们天生就有的,就像呼吸一样,是生理性本能,没什么技巧可言。
“算了,你先去洗澡吧,”傅向隅说,“累一天了。”
“好。”
秋池上楼以后,傅向隅忍不住将沾满秋池信息素的手指凑近到鼻子下面闻了闻。
刚睡醒的煤球从沙发上探起脑袋,正巧看见不远处那个变态人类正跟毒瘾发作一样不断闻嗅着自己的手指和掌心,最后甚至还含着指头舔了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