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假少爷求生指南(239)
“小月亮!别害怕!我把他们都打跑!”
“小月亮!快跑!”
白皎的眼睛终于褪去了干涩感,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滚烫湿润的东西,一点一点溢出眼眶,慢慢地流了出来,就像隧道入口流淌了一地的细碎月光。
他眼中的视野因为满溢而出的泪水而再度模糊起来,面前的小男孩身影也像流水一样扭动,仿佛一场镜花水月。
“......哥哥...”
沙哑的嗓子终于冒出了一丁点声音。
“...小狗...哥...哥......”
小狗哥哥。
我好想你。
正钳着男人的白初贺一愣,看向白皎。
手电筒的光束不仅照出了他的身影,也将蜷缩着抱住男人双腿的白皎笼罩在其中,那头深棕色的头发在强光下,又一次泛出了温暖的稻草般的颜色,就像黑暗中唯一的太阳。
白初贺看见白皎愣愣地抬着头,望着他,睁圆的双眼已经被泪水裹满,而白皎本人却仿佛毫无察觉,任由那些豆大的泪珠顺着脸侧滚落下来。
白初贺怀疑自己是因为故地重游而出现了幻听。
这条隧道已经荒废数年,然而在那个火车是陆地上唯一高效出行的交通方式的年代,这条隧道曾经无比热闹,月台上来往交织着人群,阳光挤进来,照亮那些深蓝色的塑料座椅。
在此之前,白初贺只来过这里一次,是十二年前的隆冬,但他对这里的记忆却无比清晰。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挤满了小月亮的声音,站台上小月亮怯怯不安的一声“小狗哥哥”,穿梭在火车内时小月亮兴奋的一声“小狗哥哥”,他把小月亮留在座位上准备去买可乐时,小月亮期待的一声“小狗哥哥。”
这里到处都飘荡着昔日小月亮的身影。
白初贺真的怀疑自己听错了。
这不可能,白皎早已经忘了过去。
他不敢出声,害怕自己心里堆积了十二年的希冀最终又一次落空,然而,在他摇摆不定的一瞬间,他又听到了小月亮的声音。
比以前细弱软和的声线要成长了一些,仍然能听出只有小月亮才有的飘摇不定的尾音,但却显得健康许多。
“小狗哥哥。”
这是十七岁的小月亮的声音。
白初贺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后面的人是死绝了吗!干什么呢,还不快点过来!”被钳住的男人再一次龇牙咧嘴的怒吼起来。
隧道内的好几束手电筒光线重新晃悠起来,刚才呆住的几个二流子这才回过神来,谨慎地走过来。
不是他们不敢,之前被怂恿过来时他们以为只是和平常一样打打群架,面前这个男人提起这两个小孩的时候很不屑,说一个是病秧子一个是细狗,两下就打服了,而且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孩,说不定能搜刮点钱出来。
谁知道刚才听男人和其中一个男生的对话,话里话外竟然带了股狠厉劲儿,仿佛把人绑到这里来是为了灭口一样。
走在前面的几个二流子对视了一眼,都咽了咽口水,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确定和退缩之意。
现在不比从前了,法治社会,有些事就算牛逼吹到天上也是不能真去下手的。
他们只是想过来逞逞威风,吓唬一下有钱少爷们,再捞点小钱,没人是真想着下重手死手才过来的。
更何况...
其中一人瞧了眼站着钳人的那个男生,立刻被对方阴沉的眼神吓了一跳。
这哪儿看起来是细狗了,不是挺结实的。
“还不快点过来,都聋了吗!”男人气急败坏,“白初贺,我□□——呃!”
白初贺屈膝毫不留情地顶了过去,男人说了半截的脏话立刻没声了,疼得翻起了白眼。
“白初贺?”
“他说的是白初贺?咱们没听错吧?”
“我操,三中那个特能打的小子?”
“他妈的!”男人恼羞成怒起来,“别跟娘们似的磨磨唧唧,一会儿你们一分钱都别想拿!”
后面几个胆大的社会青年嘟囔了一声,提着手电筒谨慎地慢慢走过来。
“皎皎?”白初贺伸手要去扶白皎,“别害怕,我带你回家,好吗?”
旁边的男人早就倒在地上,疼得骂着不干不净的话。
白皎双手还死死抱着男人的双腿,用力到指尖都泛了白。
他听见了声音,迟疑着抬眼,看见视野里的小男孩向他伸出了手,和记忆深处无数次保护他的样子一模一样。
白皎的指尖动了动,血色重新漫回泛白的手指,他微微收了一点力,刚想松开一只手向小男孩伸过去,却听见了身后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白初贺眼睁睁地看见刚刚准备松手的白皎忽然又一下猛地收紧双臂,任由那个男人使劲儿挣扎也不肯放开。
白初贺的牙关一下子死死收紧,一丁点铁锈味在口腔内漫开。
白皎刚才清明了一瞬间的双眼又暗了下去,和曾经在S大与何复打成一团的眼神极度相似,像一个没有生命的人偶,被抽走了所有的神智。
“皎皎?”白初贺微微俯身靠近。
白皎双眼无神地摇摇头,嘴里反复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认识你,我不认识。”
那几个社会青年看白皎的状态不像正常人,终于硬气了一点,随便捡起地上的一根木板,慢慢地围了过来。
“皎皎!”白初贺声音挤在嗓子眼里,额头冒出了一点汗。
就算他再能打,在这样的人数悬殊之下也没有任何办法,现在是带着白皎离开的最好时机,错过这个机会,之后就不在可控范围之内了。
“皎皎,他动不了,快跟我走。”
白初贺直接伸手去掰白皎的双手,但白皎平常看起来个子小小的,这时候手上的劲儿却一点不输于他,像钢筋一样纹丝不动,掰都掰不开。
白初贺刚准备用力,白皎忽然尖叫了一声,声音几乎要冲破嗓门。
“你走开!我不认识你!走开!走远点!”
白初贺被一惊,下意识松开了手,手指悬在空中,凉得像冰。
他怔住,白皎的脸笼罩在阴影里,他看不清白皎的表情。
小月亮会怪他吗?
这个曾经无数次在深夜翻涌上来,令他辗转反侧的问题又一次浮上心头,残酷地横在两人面前。
小月亮会恨他吗?
白皎尖锐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将这个白初贺性不出任何答案,从而一直逃避的问题剜了出来。
他们明明约好了一起逃离这里,最终安全抵达南市的却只有他一个人,小月亮代替他留在了这里,承受了所有本来属于他的责打和叱骂。
他穿梭在平静祥和的南市时,小月亮也许在某个角落咽着变味的食物,因为身上的疼痛而哭泣不已。
白皎完全有理由恨他。
白初贺忽然有些庆幸自己现在看不清白皎的脸,至少他可以暂时不用面对想起一切的白皎或是憎恶或是怨恨的表情。
白皎的脸上从来只有会让身边人熨帖不已的表情,几乎没有红过脸,哪怕遇到了不开心的事情,脸上也只会闪过一丝懊恼的情绪。
他没有在白皎脸上见过任何强烈的负面情绪,因此更加不敢去想象怨恨着他的白皎是什么模样。
他只有一次,在白皎脸上见到过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绪。
那个暴雨天的夜晚,在岭北的海岸边,白皎号嚎大哭地走在漆黑的深夜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唤着小狗。
甚至到他将白皎背在身上,白皎也没能停止哭泣。
他那时为了帮白皎寻找杜宾,问趴在自己背上的白皎小狗去了哪儿。
白皎那时在他背上喃喃自语的声音仿佛夹杂着潮湿的草木气息,顺着冰凉的风吹过来。
[小狗...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我希望小狗...走的远远的......能去更好的地方。]
几点冰凉的东西顺着狂风吹进隧道口,打在白初贺的背上,就像白皎那时趴在他后背上无声流下的泪水。
外面似乎开始下起了雨,背上冰凉的触感让白初贺一阵,一道落地闪电劈在隧道外,响起巨大的雷声,一瞬间亮如白昼,照亮白初贺恍然顿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