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假少爷求生指南(148)
“真的吗?”
“当然。”季茹有些奇怪,但听出了白初贺语气中强烈的动摇之意,她并没有多说太多,只是简洁明了地给了白初贺最肯定的答复,然后静静地等着白初贺整理好心情。
她不知道白初贺为什么会这样,声音带着一种恍然却又回不过神的感觉。
白初贺握着电话,微微转身。
医务室玻璃窗上的反光弱了一些,小路外人来人往,但那些遮掩在澄净玻璃上的斑驳人影渐渐淡去,连带着一脸怔然的他自己一起。
像雾一样的浮影似乎被温柔的夜风吹散,清清楚楚地透过窗玻璃露出了医务室里坐在床上的白皎的身影。
比起小月亮,白皎现在的个子要高得多,即便比同龄的男生个头要小一些,却不会显得瘦小;即便体质不好,也不会再显得孱弱。
那个男生坐在里面,和牧枚与大庆交谈着,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暖融融的笑容,和这所大学中的任意一个无忧无虑的学生没有太多区别。
白初贺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地收紧,带着一种胆怯又谨慎的情绪,不敢再走近一些,去彻底擦净窗上的薄雾。
忽然,那个坐在床上小太阳一般的男生忽然转头,像是心有所感一般,一双眼睛看向了窗外的白初贺。
他的目光很澄净,穿过层层虚影和许多东西,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准确无误地落在白初贺身上。
啪地轻轻一下,空中的什么东西似乎飘落下来,落在白初贺的头顶上,像惊醒人顿悟的一击。
已经是深秋了,会是已经枯萎凋零的落叶吗?
白初贺伸手去摸,细碎的一团,他张开手指,看见了绽放得恰如其分的浅金色桂花,带着馥郁的香气砸在他的头上,落入他的手中。
他慢慢掀起眼帘,抬头看向上空,灯光下的桂树沉静盎然。
映入他视线的不是枯萎无力的落叶,而是一团团盛放的金色花朵,细小孱弱,不如其他的花大朵明艳,但却能氲出足以将人笼罩其中的香气,
那些花在枝头飘摇着,看着他,仿佛在埋怨他,居然从未发现早已经到了绽放的时节。
他慢慢垂眼,医务室内的白皎似乎注意到了他的眼神,也顺着他的视线向上看,看见那些细小但锦簇一团的桂花,带着一点惊奇的眼神,开心地笑了起来。
桂花怒放的瞬间,白皎在看着花,他在看着白皎。
不远处有外语社的人在练习节目,各个声部交织在一起的合唱伴随着花香传来。
[繁花盛开之际,我的眼里只能看到你。]
[将滋生出的无法传达的思念收起,错过了给你的时机,就已经成为了大人。]
季茹似乎还说了些什么,白初贺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自己的注意力勉强收回一点,强迫自己去听季茹的声音。
“所以我一直在想你和大庆那时候是不是也遇到了什么事,初贺,你那个时候也受伤了吗?”
白初贺没有回答季茹的这个问题,他的指缘掐进指腹,掐出紫红色的月牙痕迹,“季老师,您是什么时候再一次找到小月亮的?”
白初贺意识到了什么。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一直一直和小月亮在一起,在没有离开海市之前,他从来没有让小月亮远离过自己的视线,一次都没有。
为此大庆还笑话过他,说他保护欲未免太强。
白初贺不知道,只是看见小月亮孱弱瘦小的身体,风中微红的脸蛋,就会不由自主地一直跟着他,保护他,尽自己的一切为小月亮遮风挡雨。
小月亮太孱弱,却有着和尾子洞格格不入的可爱面庞,像一件掉进烂泥沟的宝物,如果没有人为他擦净脏污,就会永不见天日。
他很确定,他从来没让小月亮自己一个人出去过。
电话里传来季茹沉吟的声音,似乎在回忆着,漫长如一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后,白初贺听见了她的声音。
“十二年前,差不多是一月份的时候,一月中,快要过年了。”
白初贺的手里握着那团砸在他头上的桂花,听见季茹的声音后忍不住收紧,但在碰到那些细小孱弱的小花前又停住,虚虚地握着,害怕将那些本就脆弱的花儿揉碎。
他的手指为此僵硬无比,甚至开始酸痛。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阴雨天的白皎不舒服时肩膀就是这种感觉吗?
不,应该比这要难受的多。
“我们当初是十二月末偷偷逃跑的。”白初贺慢慢地说。
季茹愣了一下,随后心里发沉。
她是聪明人,一下子就明白了白初贺的意思。
大庆告诉过她小月亮走失的事情,她一直以为小月亮是在他们三人逃走之后在南市走失的,她以为她找到独自一人的小月亮时这三个孩子还没有计划着一起出逃,直到现在从白初贺口中得知了两件事的时间差。
季茹难受起来,明白了白初贺刚才说话的声音为什么如此缓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口,说得无比艰难。
她现在也明白了白初贺刚才明白的事情。
小月亮在和白初贺失散后,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被那些人带了回去,又出现在尾子洞那一片的街道上。
她那一次遇见的小月亮,正是走失后的小月亮。
季茹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发沉。
尾子洞的那群人是人渣中的人渣,是披着人皮的恶魔,被利益蒙蔽了双眼,没有任何同理心可言,下手毫不留情,她不敢想象他们在找到小月亮之后是如何对待他的。
不,不需要想象,她已经亲眼见到过了,触目惊心,所以她二话不说抱着小月亮就打车去了医院。
“他在尾子洞...是吗?”
季茹听见白初贺的声音,比之前还要更加颤抖。
小月亮走丢了,却又好像没走丢,他一直停留在原地,从未离开过。
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着谁。
季茹想安慰白初贺几句,但无论什么话说出口,都只是苍白无力的废话。
她说了几句,给白初贺留了自己的电话,见白初贺连说话都听起来很费劲,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挂断电话前,她最后说了一句。
“那个叫白皎的男生是你家里的弟弟吗?我今天请他来见面,是因为看到他时觉得他非常非常像小月亮。”
“嗯。”白初贺低着头道,“我也觉得。”
挂断电话,他迈着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往医务室走。
夜晚的大学热闹又惬意,他听见外语社的合唱团已经结束了练习,三三两两地慢悠悠散着步。
“哎,桂花都开了。”有人在说。
“你纯傻子吧,现在才发现吗?”另一个人推搡着他,大声笑话。
他回到医务室,站在门前,伸手推门时动作顿了顿,迟迟不敢推开。
医务室的门没有完全关紧,留了一条缝,里面说话的声音传出来。
白初贺顺着那条缝隙往里看,看见白皎还像之前一样坐在床上,大庆和牧枚坐在床边,大庆边比划边讲着笑话,逗得白皎哈哈大笑。
白初贺按着门把手的手使劲儿到发白。
白皎就是小月亮吗,但白皎看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忘记了那些困顿艰难的童年,忘记了露宿街头的过去,他现在坐在床上,和其他正常家庭下长大的孩子几乎没有差别。
他想,忘掉了这一切也许对小月亮来说会更好,小月亮生命里的阴霾已经被抹去,人生从此以后尽是光明。
即便代价是将他也彻底忘却。
小月亮再也想不起来生命中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和一起度过那些难受的岁月,一起在海边的许下的愿望和约定。
他也是阳光下的阴霾,是小月亮生命中不可为人知的那一部分。
白初贺终于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白皎听见声音,立刻抬起头,“初贺哥!你回来......啦?”
白初贺点点头,坐在白皎床边空出来的那张椅子上,“吃东西了吗,还饿不饿?”
白皎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拢了一些,不如刚才看见他进来时那么灿烂。
白初贺微微蹙眉,立刻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