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41)
他这一句话,把钱文雁和黎元都讲得闭了嘴。
钱文雁知道钱璟禾的性格,从小到大,钱璟禾性格都是刚正,甚至轴得不行,看不得不公平,不喜欺骗。这回她确实撞枪口上了。
“你看,妈也没什么事儿,好了不就好了嘛。”钱文雁试图柔化掉问题。
“妈,那你是因为什么病住院的呢?”钱璟禾好像有个散热系统,他刚刚爆发的怒气,这会儿已经淡了,语气回归平静,重回理性。
钱文雁看着钱璟禾,却迟迟没有说话。
黎元坐在一旁,右眼不自觉一跳,钱璟禾至今不知道兼职的洗衣店是自己的。
谎言总有被戳破的时候,黎元看着如此反感欺骗的钱璟禾,没来由地陷入了一阵恐慌。
【作者有话说】
黎元:“完了,掉码的那天,他会生气吗!?”
第40章 哥,回别墅吧
钱璟禾把钱文雁送回了病房。
灰绿色铁皮材质的床头柜上,竟然摆放着一个透明的花瓶,盛了半瓶清澈的自来水,里面装着几支康乃馨。
钱文雁不是会买花的人。
钱璟禾连他妈生病也不过是刚刚才知道的,可他妈已经有了送花的人。
他突然觉得自己和钱文雁母子一场,却落得如此生疏。
钱文雁到最后也没有说自己得了什么病。
窗外逐渐天黑,在钱文雁的催促声中,钱璟禾离开了病房。
走到住院部楼层外面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信息,肝胆外科病房。
他低头走出去,一个笑着的旺仔图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喏,旺仔牛奶。”黎元觉得钱璟禾可能会有话想单独和他妈说,他便绕去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
钱璟确实有了独处的时间,可他面对钱文雁的时候,除了普通的叮嘱,‘注意身体,好好休息’之外,其他的都没有说出口。
如同钱文雁不知道怎么和自己沟通一样,他也不知道如何与钱文雁沟通。
钱璟禾接过旺仔牛奶,只是点头道谢,多余的字,一个也没从嘴里说出口。
黎元倒也不在意,拍了拍钱璟禾的肩膀问:“哥,回别墅吧?”
“你去吧,我想回家了。”
黎元不太清楚钱璟禾的家庭到底是什么情况,今天突然碰到钱璟禾的妈妈,他感觉还蛮离奇的。
相较于自己的离奇情绪,钱璟禾应该更为难过,他突然知道自己的母亲生病了,确实也没有什么心思再去参加Party,黎元立马表示理解。
“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
黎元临走前留下这句,巴掌覆上了对方的脊背,轻拍了两下,以示安慰和提供帮助的真诚。
两人要去的地方,方向相斥,他们在医院门口分别了。
撞见钱文雁生病这件事情,简直是晴天霹雳,他妈竟然会一声不吭的去住院。
钱璟禾不懂了,他不知道接下来能干什么。
他几乎是跑回家的,心里的憋屈和难过,只能靠运动来发泄,跑到浑身出了汗才好一些。
路灯都亮了起来,万家灯火,没有一处是他的。
钱璟禾刚上楼,就听到了熟悉的麻将声,热热闹闹的隔壁,反观往前走两步的自己家,却是一片漆黑。
他有些心不在焉,锁匙怼着钥匙孔,怼了三次才打开门。
换了鞋,直奔储物间,小单间被堆得脚都放不下,很久没有打扫了,加上都是旧物,灰尘扑面而来,落到了露在拖鞋外的脚趾上。
钱璟禾的脸也蹭得变了色,他也顾不了那么多,把插在两把木拖把之间的塑料大纸袋抽出,滑板溜了出来。
“小家伙,还在。”
钱璟禾把自己的滑板成为小家伙,是他给自己的滑板取的名字。
上了滑板就跟把性命交给了对方一样,是共赴生死的好搭档。
他把板子放在走廊,踩上去试了试,板面还有弹性的触感,放置了快一年多了,真是宝刀未老,风韵犹存。
钱璟禾用抹布把版面擦干净,轴承也仔仔细细擦拭,他盯着快速滚动的轮子,油然而生了一个想法。
接下来的日子,钱璟禾的生活更加忙碌了。
他白天上课,下课打工,晚上也不回家了,从洗衣店下了班之后,直接往云谷医院走去。
起初,钱文雁回回把他轰走,让他自己回家看书学习,别在医院里面耽误时间,后来,钱文雁拗不过钱璟禾,也只能任由他在医院陪着。
钱文雁住院的房间是四人间,有人喜欢开窗,有人喜欢开空调,其中两人僵持不下。
因为有人夜里偷偷开窗,病房里不仅放走了冷气,还放入了很多蚊子。
刚步入秋天的日子,蚊子是最歹毒的,一咬能肿个好大的包。
前几天就放进来的蚊子,还在持续输出,第二天天刚亮,他发现自己的眼皮被咬肿了,红肿让他实现了大小眼自由。
钱文雁见状,皱了好几天的眉头,终于展开了,自己儿子的样子实在太滑稽了,笑声迎来了清晨第一缕阳光。
钱璟禾其实和钱文雁是一样的,母子二人的性格,可是像极了。
两人都不善于表达自己对对方的关心,不善言辞,但是总是默默的关心对方,默默的陪伴。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和钱文雁真的不熟,不知道是不是天下的父母和小孩的关系都是如此,虽然不能完全理解,但是纽带作为羁绊,牵扯着彼此。
钱璟禾前两天趴在病床旁边床头柜写作业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他也不想去北市的大学了,只想在云谷这片区,考个一本,能常回家看看,陪陪他妈。
他在陪伴的这段时间,看着医生来来去去,听着医生解释病情,他知道了钱文雁的病情可能不容乐观。
人的一生到底有多少东西值得追求,他明白,当下,他只想好好珍惜钱文雁在世的日子。
他不像隔壁床的家人,经常逗病人开心,他只是静静地陪着,即使削好了苹果,也不多说,就放在那儿,等他妈自己饿了,自己拿。
钱文雁也不多说,赶了几次赶不走了,也就随他去了。
两人有一种无形的默契。
他们这样相处的模式,叫人看见了,便有了疑问。
隔壁床的老大爷,起了个大早,眼还没睁利索,就问钱文雁:“你这雇来的人吗?”
钱文雁本来还在看酒店的营业额日报,这一听,可就不乐意了,她直起身子道:“这是我儿子!”
“哎哟,你俩咋都不讲话的,一点儿不亲啊,这儿子你不常带在身边吧?也没看你老公,是不是离婚了?”
钱璟禾瞥了老头一眼,钱文雁倒是不客气:“你家小辈亲你,昨天还在说不能送你去ICU,一天得三万呢。”
老头眉头一皱,指着钱璟禾说:“你看看嘛,你俩长得也不像啊,谁能看出是你儿子啊!”
钱文雁蓄满了力,准备对着老头一顿输出,却被查房的医生打断了。
医生一床一床检查,询问情况,问到老头的时候,钱璟禾在旁边开了口:“医生,这位大爷是不是有病发症了?他眼睛好像不行了。”
钱文雁在一旁笑得开心,老头气得满脸通红。
医生点点头,对病房里邻里之间的气氛表示了认可,给老头说,“这会儿过来,刚好也是要给你换病房的。”
老头神气地坐了起来,眼神示意钱璟禾,看着吧,我儿女给我换病房了。
“换个VIP咯。”
医生不想打搅老头的兴致,但还是委婉地说:“VIP一个人住多寂寞啊,大通铺才好,人多,聊天欢乐。”
老头的儿女并没有把他送入VIP,而是换去了六人间,更便宜了。
“唉,久病床前无孝子。”老头泪眼婆娑,看着窗外,叫人看了样子很是可怜。
很多人在得知父母的病不能根治之后,有人第二天选择直接出院,无论医生如何挽留,都没有用,有的人就把父母往医院里放着,用药水简单维持着生命体征,也不顾老人的意愿。
钱璟禾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月,实在被动经历了太多,而接下来,他也要独自面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