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24)

　　“昨晚衣服上蹭上了油渍，你弟弟还给了洗衣片，说印上水，洗一洗就掉油了，我刚开始还不信，以为半大点小孩儿唬我老头，”大爷挑起眉梢，脸部表情丰富，随后睁大眼睛一脸惊喜，“我回家一试，竟然真的洗掉了！”
　　钱璟禾看着大爷情绪这么激昂，他也不想扫了对方的兴，跟着大爷一起笑了笑，半晌也没想出回什么词。
　　洗衣片，这名字钱璟禾倒是很熟悉，这不是洗衣店老板娘常说的词嘛。
　　他突然想起，昨天黎元给他校服的口袋里也有洗衣片，难道黎元平日都是把校服拿去洗衣店洗的？
　　身上刚好穿着黎元昨日送来的校服，他把手伸进口袋，这一掏，掏出一小叠洗衣片，用小包装袋整整齐齐地装着，里面还有一张纸条，放在最上面。
　　【洗衣片，你懂的。】
　　六个字有棱有角，却又不乏飘逸之风，完全不敢想象出自黎元之手，是钱璟禾刻板印象了。但是，如果要说字如其人，钱璟禾倒是对此有了几分赞同。感慨完字体，内容也是让钱璟禾一愣。
　　我懂的？他慢半拍反应过来，黎元知道他在洗衣店工作，他可能以为自己非常了解洗衣片吧。
　　想来也好笑，钱璟禾每次都躲躲藏藏自己的兼职，忘了有个人冲进了自己的‘老家’，但他并没有对黎元日常闯入自己的生活感到不满，反而当他是一味增料。
　　见大爷喜欢洗衣片，钱璟禾当场拆开了包装，分了一半给大爷，“好东西就要一起分享。”
　　“哎哟喂，你们两兄弟，人可真好，以后有富贵命的。”大爷抱着洗衣片笑得合不拢嘴。
　　钱璟禾笑了笑，没有接话，他心想，富贵命？我可是因为几百块钱，差点没有机会见到大爷你。
　　离开守门亭，钱璟禾还没回过神，迎面碰到了昨晚的巡逻老师。
　　钱璟禾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不是高冷，而是心虚，他有点后怕学校大门那儿有摄像头，他担心拍到了黎元掉裤子，又或者老师无意看到了，这会儿走过来正要找他说这些事儿。
　　昨晚经历的东西都历历在目，这些记忆这辈子是很难甩掉了，冲击力过大的画面，总能活跃记忆因子，让记忆更加深刻。
　　他正要擦肩而过，却被老师喊住，“诶，同学。”
　　钱璟禾浑身一僵，不会吧，他怕啥来啥？但他还是微笑转身，面向老师。
　　“你送弟弟回去了吗？赶上车了哈？”
　　他乖巧点点头，算是回答了。
　　“嗯呐，以后你哥俩可不能再翻墙了，夜里瞅不见，你现在瞅瞅，多高啊，吓人的。”巡逻老师绘声绘色，仿佛这墙似什么奇异城堡。
　　钱璟禾再次点点头，“好的。老师”
　　见钱璟禾答应得很好，老师也很快放过他了，没在耽误他上课的时间。
　　钱璟禾往寝室的路上走着，心里感觉怪怪的，黎元就在这儿呆了一晚上，怎么身边处处是他的话题，每个路过的人都要提到他，他的身影也在记忆里挥之不去，尤其是那黑暗中的大腿和浴室里无意瞥见的腹肌。
　　这才大早上呢，难道就不能让自己安静一会儿？
　　他走在操场上，早晨的操场并没有傍晚清爽，蹦蹦跳跳的人反而更多了，毕竟一日之计在于晨。
　　眼前青春活力的人群画面，愣是把黎元挤出了他的脑子，终于能清净片刻了。
　　他放慢了脚步，迎着晨风，慢慢朝宿舍楼走去。
　　前方响起熟悉的声音。
　　“钱璟禾？”徐友乾老远挥了挥手，“我寻思你书包没带，给你拿下来了，走，一起去吃早饭。”
　　“谢谢。”钱璟禾接过书包，他觉得徐友乾是21世纪不可多得的好朋友，为人正直又善良，也不会一见面就问他黎元的事情。
　　“诶？黎元已经走了？”徐友乾好奇地问。
　　钱璟禾下楼梯的脚步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这才让他清净了多久，‘黎元’又回来了，他恢复常态，“恩，得亏回去了，真不好意思，昨晚没吵着你吧。”
　　“嗨呀，”徐友乾摇摇脑袋，晃晃手，笑着道：“这有啥，他和我弟弟是铁哥们，经常窜门玩的，小时候玩晚了，客厅都倒着睡，习惯了。”
　　钱璟禾没做声，他心想，也是啊，按理说他们俩更熟啊，他怎么还替黎元道起歉来了。
　　他摇摇头，把自己先入为主的人际占有感排出脑外。
　　两人一同往食堂走去，都是并肩出行，他却怎么也找不到昨晚和黎元一起漫步的感觉。
　　拐弯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昨夜与黎元奋战过的高墙，在日光下显得格外遥远，白昼让一切一览无余，他与黎元的相处仿佛只能隐匿在黑夜里。


第22章 生气了
　　这片区早晨刚下完了场雨，这会儿太阳刚出，蒸得水汽一直往上冒，还有条彩虹挂在枝头。
　　黎元下了公交车，没有直接回学校，而是先回了趟家。
　　他加快脚上的步伐，额头还沁出了汗珠。他打算回家里洗个澡，主要是换个内丨裤。钱璟禾的内-裤着实小了一个码子，从昨晚换上到现在勒得慌。
　　刚走到家楼下，看了一眼洗衣店的卷帘门关着，他妈没在，正想转身上楼，两个小混混贼眉鼠眼往他家洗衣店走去。
　　洗衣店本就在这条巷子的角落，关了门的店，还能吸引顾客不成？
　　他驻足，看这两混混到底要干什么。站定没几秒，对方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这家店最近好像有个男生在看店。”
　　“兼职的吧。”
　　“等那老妇女在的时候，我们来收，今天搁这做个记号，你拍个照，告诉大哥我们来过。”小混混说着就要抽出马克笔，在卷帘门上画上什么符号。
　　黎元听着对话，清楚了个二三，这一带，收保护费比较猖獗，搞霸王餐的人也不少。就像上次奶茶店，总有一些神经病样的人来闹事。
　　但是，敢到他家店里来收保护费的混混，大概是新来的吧，接受少了自己的教训不说，他们也不去查一查，这到底是谁家的店。
　　他俩过于专心密谋，根本没发现角落处还有个人。
　　黎元没那么友善，直接飞起个横踢，踹到了对方手腕，混混手里的马克笔纵享惯性，甩了出去。
　　马克笔一跃而起，猛然飞于高空，就差与白云作伴。不待对方反应过来，黎元直接走了个双飞，把两人一前一后都踹退了好些距离，惊呼声响彻店面前方。
　　一气呵成，毫不意外，地上的灰尘腾起，接下来是二人吃痛的呜咽声。
　　“滚远点。”黎元神情严肃，眼神锐利，他动怒了。
　　他平日很少照看这家店，除了有钱璟禾在帮他妈打理之外，事实上他根本不喜欢这家洗衣店，即便如此，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这家店。
　　“狗玩意？你打我们？是想死吗？”小混混并不是口出狂言，他们之所以是小混混，因为这混混真的敢动真格。
　　刚才还握着马克笔的手，这会儿换成了一把明晃晃的刀，在空气中泛着银光，张牙舞爪仿佛随时都要朝着黎元扑来，插.入他的动脉。
　　黎元虽是打架老手，但是对方动了家伙，自己还是警惕为好。
　　不过，这是他家的地盘，肯定比这些混混熟悉多了，他转身往楼洞里一钻，仿佛游戏中闪现穿墙了，人就这么消失在他人的视野里了。
　　“他妈的，这人谁啊，发什么疯。”
　　“管他谁，多管闲事的人，该揍。走，跟上。”说着，两人也闪进了楼洞。
　　黎元其实不想打架，他没有这个时间耗，一日之计在于晨，不是用来打架晨练的。现在已经迟到快半个早读了，第一节课之前，如果他不能到的话，他的班主任一定会到处找，甚至打电话给他或者他妈。
　　他躲进楼洞其实还有个目的，就是希望对方见自己撤了，他们也撤，好自为之。希望总是好的，当他听到楼里响起的脚步声，他明白了自己大抵是陷入了一场恶战。
　　楼洞内很黑，在这里面打架，就跟玩和平精英没有小地图一样，一整个抓瞎。他小心往后退，不巧却踢到了一个东西，幸好声响不大，不足以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