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厘钱(34)

　　男子穿着工服，带着白色手套，像是在做维修。钱璟禾往后退了一步，抬眼看到了一丝亮起的小点橙红，原来旁边还站了个人。那人叼着烟，全身穿着漆黑的服饰，没有理自己，而是对着穿工服的男人说：“给弄弄好，盖子别再翘了。”
　　声音听着有些熟悉，马路上，一辆车打着远光灯驶过，灯光晃过的刹那，钱璟禾看清了人，喊了句：“齐哥？”
　　被喊的人手夹着烟，明显一顿。他从树荫里走出，见着了钱璟禾，笑道：“这么晚不看书，跑外面晃荡？”
　　钱璟禾没有回答，而是说着上次的事情，“这下水道，上次掉了个人进去，确实应该维修一下。”
　　黑夜里，橙红的烟头跟萤火虫的屁股似的发着光，僵在了空中，不过只有一瞬，齐哥很快放下了胳膊，烟光也徐徐下坠，“你怎么知道？”
　　钱璟禾眉宇间闪过一丝纳闷，“我救上来的，叫季...季知什么来着。还给他送医院去了。”说着就翻找起了学生证。学生证被钱璟禾放在了口袋内侧的拉链里，回家之后忘记放下来了，这会儿还在身上。
　　“季知轩。”齐哥吸了口烟，补完了男生的名字，黑夜里，烟雾把他包裹。
　　“啊，对。”学生证被拿了出来，钱璟禾翻看了一下，“证件是上次落下的，一直也没联系到他，齐哥，你熟人吗？”
　　提到季知轩，齐哥的站姿明显有些不自在了，“认识的，你给送哪个医院了？”
　　“就咱们片区的这个云谷医院。”钱璟禾有些不解，他看齐哥大晚上修下水道，一开始以为是便民举措，但是提起了季知轩之后，他才发现事情可能并没有那么简单。
　　钱璟禾看着齐哥，试探了一下，“齐哥，既然你认识，学生证就给你了，你直接给他吧。”
　　“不，不用了。”证件跟烫手似的，齐哥连忙推了回去，“你叫他自己来找你拿。”
　　在钱璟禾的印象里，齐哥一直都是老大哥般的存在，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齐哥这么摆明了的慌张。
　　两人一个想往对方手里塞，一个想往对方手里退回，一来一去在旁人看来有拉扯嫌疑，大晚上的视线又不清晰，还以为起了矛盾。
　　黎元在树后站了很久，再也忍不住了，他快步上前，把钱璟禾护在身后，语气不善道：“你干什么东西？”
　　黎元很高，比钱璟禾还要高那么一点儿，这会儿往两人中间一站，气势到位，听语气就知道不是善茬。这让钱璟禾想到了自己微信的头像，威风的德牧。他面对危险也一点不畏惧，回头冲着钱璟禾笑了笑，“哥，你没受伤吧？”
　　钱璟禾看着黎元的笑脸，觉得这家伙天生有吸引力，勇敢无畏阳光快乐，所有美好的品质好像都能沾点儿边。
　　齐哥把燃着的烟，往身后摆了摆，怕烫着猛然冲过来的人，他眯着眼看着黎元，喊了一句：“小子。树后蹲很久了吧？”
　　是熟悉的声音，黎元看清是齐哥后也愣了，他心虚瞥了一眼钱璟禾，连忙说：“我刚路过。”
　　说话间，他拉着钱璟禾的手来不及停下，齐哥那边根本就没有要收下证件的意思，本来两方的力还算平衡，突然加入了第三方力，季知轩的学生证便掉落在了水泥地上，弹进了下水道里。
　　“......”三个人面面相觑，有点无语，也有点无奈。
　　最后还是钱璟禾想了个方案，“齐哥，给他打个电话吧，通知他学生证的讣告。”
　　齐哥盯着下水道，如同望着万丈深渊，他迟迟不肯有后续动作，过了半晌，认命似的说：“你来说。”
　　钱璟禾到没有异议，确实是自己失手把季知轩的学生证弄丢的，虽然是个意外，也理应告知一声，“号码多少。”
　　钱璟禾等着齐哥拿出手机，他却直接把号码报了出来，像是对这个电话号码烂熟于心。来不及多想，钱璟禾摁下一串号码拨了出去，对面很快就接起来了。
　　“哪位？”声音很轻，很冷。
　　“钱璟禾，”说完名字，钱璟禾才想自己根本没对他做过自我介绍，“把你从下水道捞起来的人。”言简意赅。
　　“什么事？”
　　“有个意外，你的学生证回归了下水道。”钱璟禾见对方不太热情，也没有做详细解释。
　　“哦。你哪里弄来我的电话。”
　　对于这个问题，钱璟禾看了眼齐哥，谁知齐哥在那儿疯狂摆手，示意不要把自己供出，钱璟禾点点头，立马会意：“A大教务处找的。”
　　“学生证不用在意，那是假的。我不是A大的。”说完，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沉默，而后轻声笑了：“齐哥在你身边吧。让他听电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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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病历单
　　月色朦胧，齐哥难得露出了手足无措的样子，几乎是同手同脚前进，把钱璟禾的手机接了过去。
　　他走到一旁接听，说话的声音也更为低沉，好似不想让大家知道。
　　钱璟禾与黎元见状也自动回避，齐哥带来的工作人员正在处理井盖，时不时用锤子敲着井盖发出“噔噔”地声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要干，闲人可就剩他俩了。
　　“来的动作挺快。”钱璟禾明白自己刚发短信没多久，能在这里晃荡也是不想一个人在小广场傻等，不然也不会遇上刚才的意外。
　　他抬头看了眼黎元，对方脸上有一小团灰色，他想也没想，伸手抹去了黎元右脸颊上的灰。
　　黎元撇过头，但是慢了一拍，还是被钱璟禾的指腹蹭上了一抹温热，他脸上露出了被冒犯了的样子，小声反抗似的喊了一句：“哥。”
　　“有灰。”
　　借着清冷的月光，灰色蹭在黎元稍显白色的肌肤上，过于很明显，他洁癖使然，见着了，就想蹭掉。
　　灰尘从黎元的脸上转移到了钱璟禾的指腹，他两指搓了搓，灰尘消散在月色下。
　　见着人了，也不用特意再去小广场了，钱璟禾把校服拍在黎元的怀里，塑料袋发出了“索索”地声响，他微微颔首：“谢谢了，校服还你。”
　　黎元收了校服，没说话。他知道礼尚往来的回合已经结束了。之后，他还要用什么理由在钱璟禾身边晃荡呢？
　　不能经常见面的话，是自己内心所期望的啊。
　　“冷吗？”钱璟禾看着黎元的手有些颤抖，“秋天的晚上是有些凉，早点回去吧。”
　　黎元抬起眼，看着钱璟禾，眼神清澈，“哥，那我走了。”
　　如同黎元跟了钱璟禾一路，看了钱璟禾一路的背影，这会儿，黎元抱着校服离开了，一下也没有回头，昏暗的暖黄色路灯下，黎元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视野之中。
　　“手机还你。”齐哥的声音响起，把钱璟禾拉回当下。
　　钱璟禾还看着道路发呆，齐哥递来的手机，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行，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聊，”钱璟禾把手机揣兜，手里空荡荡的，他在来的路上抱着校服，现在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钱璟禾看出了齐哥不太愿意多说季知轩的事情，他也没有兴趣多问，两人各怀着心思，与对方道别。
　　钱璟禾回到家中，洗漱完后，刚躺在床上，隔壁吵闹的麻将声让他皱起了眉头，十多天的奥赛培训，让他习惯了安静的夜晚，现在麻将声再度袭来，还得重新适应。
　　钱璟禾照旧过上了两点一线的日子，外加洗衣店的兼职。可能临近年尾，云谷片区的治安有些不太稳定，最近上门收保护费的人多了起来，钱璟禾一晚上就碰上了两拨。
　　钱璟禾也不想与这些人发生冲突，上次奶茶店整治闹事者的一幕幕还记忆犹新。他也害怕遇上突发情况，又被辞退了但是，这些人一拨一拨的来，太影响自己写作业了，跟苍蝇一样。
　　晚上下班的时候，刚好见着老板娘回来，也与老板娘沟通了这个问题，两人都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也只好小心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