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25)
“别他妈跟我讲大道理!”邹渚清狠狠锤了身旁的货箱下,箱子发出脆弱的响声。
“你以为我想这样吗?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不知道。”周弑青居高临下。
邹渚清曾经喜欢以这样的角度看着他,以仰视的目光,看周弑青像眼里盛不下任何人样的神明。
可现在他恨透了周弑青这副样子。
于是他带着最深的恶意,以能让周弑青疼痛的方式,近乎自我凌虐般将自己的伤疤剜开了给爱的人看。
“当然是因为你啊周弑青。”
因为你的那句没出戏,那句没爱过我。
第20章 心之牢笼(回忆杀)
城市的中心是夜的唯一喧闹。
邹渚清躺在酒店宽敞的大床上,看着窗帘外璀璨的灯火。
他睡觉不喜欢关窗帘。
他喜欢让阑珊的色彩也能照在他身上,喜欢和城市同呼吸,和热闹共心跳。
那样他会不再寂寥。
他侧过身,背对窗户,划开了手机。
凌晨两点四十三分。
他打开聊天框。
对话仍停留在一个星期以前。
他和周弑青这次的冷战比曾经哪一次都久。以往无论谁对谁错,周弑青永远是那个低头的人,可这次,他好像不愿再迁就。
他们所有的争执,最初始于一次巧遇。
周弑青和他赴约前往美国的一个小众先锋电影节,在那里偶遇了一个人。
是周弑青的大学舍友,也是他毕业后仍有联系的朋友之一,现在在美国发展。
那人叫吴俊洲,是当地小有名气的制片人。他见到周弑青开心又意外,两个人叙旧就叙了好久。
“你不是说这两天都在国内吗?怎么来这边了?也不跟我讲一声,是不是我没遇见你你就不打招呼走了?”吴俊洲佯装生气。
周弑青笑道:“我看你朋友圈发的,天天忙的要命,想着不给你添麻烦了。”
吴俊洲笑着拍拍他肩膀:“跟我讲什么麻烦,你来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好在没错过,真是有缘。”
他说完,注意到周弑青身旁站着的邹渚清,礼貌询问周弑青道:“没来得及问,这位是……?”
周弑青握住邹渚清的手向他示意:“是我男朋友。也是个演员。”
邹渚清适时伸出另一只手:“你好,我是邹渚清。”
吴俊洲的脸上满是震惊,他下意识握住了邹渚清的手摇了两下,却忘记了介绍自己。
周弑青及时接过话题:“小清,这是俊洲。”
吴俊洲这才回过神,连忙道:“你好你好,我是吴俊洲,是老周大学同学。”
周弑青好笑道:“怎么了你,我男朋友太好看看傻了吗?”
吴俊洲嗔怒地瞪他一眼,然后转头抱歉地跟邹渚清道:“失态了,对不住对不住。我就是太惊讶了。”
“弑青你也是,谈朋友这么大的事怎么也不跟哥几个说一声?晓旭他们知道不?”
周弑青摇头:“还没来得及介绍。”
吴俊洲这才顾得上欣喜,冲着周弑青连连道好:“行啊你,瞒了多久了?”
邹渚清忽然接过话头:“瞒了有两年了吧。”
吴俊洲愣了下:“这么久?”
邹渚清笑了下:“我还以为弑青没什么朋友。”
吴俊洲以为他在开周弑青的玩笑,乐着回道:“他又不是什么不合群的人,怎么可能没朋友。我可还不是他关系最铁的哥们呢。”
邹渚清配合的笑笑,没说话。
话头被周弑青接了过去,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吴俊洲问了不少邹渚清和周弑青的问题,周弑青微笑着一一答复,是任谁都能看出来的幸福。
邹渚清却笑不出来。
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听周弑青谈论过吴俊洲哪怕一次。
两个人给他的感觉是同学以上,最起码是不错的朋友。听两人谈话,还能听出他们交往也挺频繁。
可周弑青却从来没有向吴俊洲介绍过自己。或者说,周弑青从来没有向他的任何一个朋友介绍过自己。
他了解周弑青,知道他面上热络温柔,实际内里冷漠寡淡。他以为周弑青是没什么朋友,而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
他被周弑青排除在社交圈以外了。
两年了,他们在一起两年。周弑青不可能是因为“没来得及”这种拙劣的理由。那只可能是觉得没有必要。
为什么?
为什么不愿意让他走近他的生活?
又聊了没多久,吴俊洲就被电影主办方叫走,走之前拦住二人说怎么也要请他们吃顿饭,周弑青推脱不过,只能答应。
饭桌上,邹渚清听吴俊洲吐槽了许多周弑青大学的囧事。他这才知道,原来周弑青并不是他所知道的那样。他了解的周弑青,是那么不完整。
比如周弑青大学的时候脾气还没有这么好,再比如周弑青除了画画和音乐,还对诗歌和摄影感兴趣。大学期间自己写过一本诗歌集,还拿过国际摄影大赛的奖,又比如周弑青和家里的关系不太融洽。
邹渚清渐渐发现,他所了解到的有关周弑青的全部,都是周弑青有选择性展现给他的。什么他该知道,什么他不应该知道,周弑青都精心设计过。
吴俊洲看出邹渚清对他所谈论的大多话一无所知时一脸震惊:“这些我以为你都知道,老周没跟你讲过吗?”
周弑青正认真替邹渚清剃鱼刺,闻言他愣了下,然后将鱼夹到邹渚清盘子里,笑道:“都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儿,讲什么。”
邹渚清看着盘子里的鱼肉,夹起来放进嘴里嚼了嚼,却没尝出什么味道。
一顿饭结束,吴俊洲回家,邹渚清和周弑青打道回酒店。
两人走在地下车库中,经纪人和助理都没跟着,四下无人。
周弑青握着邹渚清的手揣进自己口袋里,暖了片刻,才察觉邹渚清异常的沉默。
他低声道:“怎么了?”
邹渚清看着周弑青担忧的眼神,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弑青见他不愿意出声,就一直拉着他往前走。
直到快看到车的影子,邹渚清忽然停在原地,将手从周弑青口袋里抽了出来。
他静静看着周弑青,轻声道:“我都不认识你这个朋友。”
周弑青愣了下,问道:“和他一起出来吃饭不开心吗?”
邹渚清摇头:“问题不是出在’这个朋友‘上,而是’我不认识‘上。”
“周弑青,你的朋友我居然都不认识。”
“我也不知道你原来是在英国上学,后来才去法国,不知道你还有那么多关系很好的哥们。我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点都不了解你。或者说你根本不想让我了解你。”
“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和我一直走下去?你就想和我玩儿玩儿吗?”
周弑青皱眉,厉声道:“瞎说什么。”
他认真地看邹渚清:“我对你是不是真心,你最清楚。”
邹渚清当然清楚。周弑青对他何止是真心,简直都要把一颗心捧出来给他了。
可正是这样,他才更困惑。
为什么呢?周弑青为什么不让他了解真实的自己?
那时的他满心满脑都是疑惑和被欺骗的愤怒,他想不明白,也没等来解释。
他和周弑青吵了很凶的一架,动静大到方裘都知道了。
当时方裘把周弑青叫走了,回来后周弑青就主动来找了他。
哄邹渚清,全天下人都没有周弑青在行。几乎是一两天,他就把邹渚清哄好了。
不过邹渚清没忘了矛盾怎么爆发的,他勒令周弑青以后什么也不许瞒着,不管怎样的自己都得让他邹渚清知道。
那时的周弑青面上无波,只是答好。可这一声好,却是两个人崩裂的开端。
从那之后,邹渚清看到了另一个周弑青。
他骄傲孤高,追求高远,说一不二。他吹毛求疵,有完美主义者的通病。他强势,喜欢让一切都按照自己的计划来。他对无关的事情漠不关心,毫不在意,也不怎么有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