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2)

　　他告诉季明珠说：“那我就去演电影。”
　　季明珠冷笑：“哪有电影给你演。”
　　“前几天，夏凯送来的本子我看了，是个很好的故事。”
　　季明珠拧眉。
　　“他是老师的学生，不会差。他能把这个故事拍的很好。”
　　“渚清，”她很认真地看向邹渚清，“你明确跟我拒绝过参演。”
　　“是，但是这个故事无论是角色，还是剧情，还是深度来说都……”
　　“周弑青是男二号。”
　　邹渚清的话戛然而止，他仿佛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茫然的看着窗外的街景。风还是那么刺骨，每吹一下，好像都夹带着一个名字。
　　周弑青，周弑青，周弑青。
　　他当然知道周弑青会是主演之一，所以他才拒绝地那么坚决。
　　“有我在，他不会参演。”
　　“渚清，你在自欺欺人。”
　　邹渚清忽然就有些烦躁，自欺欺人怎么了，他这三年都活在自欺欺人里，过的好的不得了啊？
　　“夏凯是方导的学生，他在完成方导的愿望。”
　　“方导一生还没完成的两个夙愿，一个是让《狂放》剧组重聚，另一个是给你捧回一座金奖杯。渚清，这你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这两条无论哪一条，周弑青都是那个不可或缺。”
　　“方导的愿望，你，夏凯，还有周弑青，甚至整个《狂放》剧组，都不会让它落空。”
　　是啊。《狂放》是许多人心中肆意生长的野玫瑰，方导是许多人的良师益友。还有周弑青，周弑青是许多人的周弑青。
　　邹渚清叹出一口气。
　　自欺欺人……如果真的能骗过自己，谁又会说得出自己在自欺欺人这种话呢。
　　“那就别让它落空了。”
　　让他心底的那一朵野玫瑰，再生长一次吧。


第2章 原罪
　　回到酒店，邹渚清给已死的手机充上电，从行李箱里扒拉出一沓剧本，找到了夏凯送过来的那份。
　　剧本封面上写着大大的几个字。
　　《不要说》。
　　这是一部实打实的文艺剧情片，不十分卖座，却有希望冲奖的那种。
　　方裘是拍悬疑电影出身，这让他的文艺片即使是爱情片也带着疑问的色彩。作为他导演上的关门弟子，夏凯很好的继承了这一点，在剧情上布满了悬疑点。
　　一个平凡的三线城市，一个平凡、甚至有点猥琐的男人，一个不怎么平凡的故事。
　　张永，36岁。是一家建筑公司的员工。
　　像许多挣扎在失业的中年危机中的男人们一样，他也面临裁员的风险，在职场遭受无端指责时，他选择了沉默。
　　与此同时，他有一个并不和睦的家庭。
　　他的老婆很漂亮，却总是嫌弃他的一事无成。在妻子每天无尽的人身攻击与谩骂前，他选择了沉默。
　　在他的沉默下，有一个阴暗的秘密。
　　张永不会告诉任何人，他有偷窥癖，他喜欢用买来“观测天象”的望远镜悄悄看对面的那对情侣。从他们的生活中，他获得了隐秘的快乐。
　　直到有一天，他目睹了一场凶案。
　　剧情并没有围绕这场凶案发展，而是将焦点聚向目击者张永的心理状态。展现一个一直沉默的，道德上并不高尚的人，在拷问中如何挣扎着继续沉默。
　　整部电影的高光之处无疑在张永这个主角上。这个人的多面、复杂、黑暗与光明，演好了将是最漂亮的华彩，演差了就会让整个电影蒙上“云里雾里”的阴翳。
　　邹渚清接到的就是张永的角色。妻子由张雅琼老师出演，赵小婉和周弑青则拿到了情侣的角色，陆玖年则出演年轻警官。
　　从演员到班底，一水的《狂放》。
　　邹渚清着手开始写人物小传，剧本花了大笔墨渲染张永这个人，他需要深入剖析这个人的人格。
　　这是邹渚清演戏的路子，将角色解构，将自己打碎，然后把自己和角色的碎片混着融在一起，重组成一个崭新的人。
　　正写着，床头充着电的手机忽地震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划开界面。
　　夏凯：师哥，谢谢你肯接我这部戏。
　　邹渚清抿唇，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敲击。
　　回鸟：这说的什么。本就该我接，不接不像话了。
　　回鸟：老师怎么样了？
　　夏凯：老样子，不太乐观。
　　夏凯：我和小婉一直守着呢，医生说可能得转院。
　　夏凯：师哥，师父一直念着你和周哥呢。
　　邹渚清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角裂开的纹路。
　　他跟周弑青是两个混蛋。
　　回鸟：这两天看完剧本，我过来探望老师。
　　他只字不提周弑青。
　　夏凯：那太好了，师父见着你们俩肯定特高兴！
　　我们俩？
　　他……也会去吗？
　　邹渚清退出微信，手机屏熄灭了又被他按亮。他点进了微博。
　　热搜上挂着一些谁都熟悉的名字。
　　付景明加入《极限2+3》
　　崔雪凝vava红毯造型
　　《零点零五步的距离》 好哭
　　周弑青 采访
　　邹渚清强迫自己将整个微博热搜划了一遍，来回经过后，才状似不经意的点进那一条。
　　入眼的是周弑青棱角分明的轮廓，他深邃的眼注视着镜头，眼里含笑。
　　忘记了哪个影评人说过，周弑青有一张天生属于大荧幕的脸。
　　“弑青最近有什么新的工作安排吗？”
　　周弑青勾起嘴角：“是有新的安排。”
　　“要拍新电影了，马上就要开机了。”
　　主持人很夸张的“啊”了一声，遗憾道：“那我们岂不是又要大几个月看不到你了？”
　　周弑青笑着摇头：“那给你个机会，一次把这几个月想问的都问完。”
　　主持人眼神里闪烁着八卦的色彩：“嗯…弑青和莱莱…这个是可以问的吗？”
　　姜莱，新晋流量小生，唱跳俱佳，演戏也不赖，是周弑青亲口夸过的好。
　　邹渚清忽然不想再看下去了。
　　点退出的手却迟迟没有动静，他像自我凌迟一样，接着听下去。
　　“你们脑袋里天天想些什么啊？”
　　周弑青看上去很诧异。
　　“姜莱是我很喜欢很看好的一位后辈，仅此而已。”
　　主持人不依不饶：“哦～很喜欢，很看好～”
　　下面的评论也被cp粉霸占，简直不能看。
　　青梅酱保真：嗯嗯嗯我们都懂，你周弑青出道零绯闻，就跟莱莱一个人传。教他演戏、给他送饭，然后你们是简单的前后辈关系，嗯嗯嗯我们懂。
　　青梅酱大旗永不倒：行吧，你们就是单纯前后辈关系，只苦了我们果子姐姐偷渡民政局了。
　　杀神迷妹：不懂cp粉上头什么，明明说了就是前后辈，非要给自己加戏。
　　我磕的假我倒立洗头：《仅此而已》
　　邹渚清顶着小号，悄悄给第三条点了个赞。
　　视频还在播放，主持人在周弑青略显抗拒的眼神里转移了话题。
　　“大家都说弑青出道后就没绯闻，有点好奇像弑青这样的人谈恋爱是怎么样的。”
　　主持人问出来后就抱着周弑青会打太极的想法，却没想到他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谈恋爱吗？”
　　他沉默了片刻。
　　“和其他所有人没什么不同。会因为对方发的信息开心雀跃，会盼望和对方每一次见面，会忍不住幻想日后有他的每一天，也会担心害怕，没有安全感。”
　　“我不是你们说的完美男友。”
　　“我想，再怎么自恃理性的人，在爱情里也会不知所措吧。”
　　无怪一次采访都能上热搜，这是周弑青第一次在公众面前谈论感情问题。
　　他从前一直是高高在上的，三金影帝，青年成名，零绯闻低曝光度，只出现在一部部优秀的电影里。
　　现在他说自己只是个感情里的笨蛋，无疑让他变得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或许没多少人会信，可是邹渚清知道的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