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火(68)
傅承没有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江屿舟,温声道:“上车等我。”
江屿舟把手从傅承的口袋中拿出来,点了点头:“知道了,快去快回。”
“乖。”傅承笑了一下,又看了段听晚一眼:“我和村长过去就行了,你们也上车。”
“傅队,我再去劝劝那位老婆婆。”李稳主动开口道:“咱们分头行动,抓紧时间。”
肖刚点点头:“行,那我再去有小朋友的家里看看。”
傅承点点头,看了一眼表,嘱咐肖刚和李稳:“十五分钟以后如果不能撤离给我打电话。”
几人迅速分头行动,江屿舟的目光追随着傅承的身影,直到看着他跟着宁宁拐进一个落满了积雪的房子,刘洋才敢出声:“舟哥,快上车吧,你感冒了我可不好给傅队交待。”
江屿舟笑了笑,没说什么,上了车,段听晚和妮子也紧跟着上车,盯着窗外出神。
“听晚姐姐,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及时告诉我,”妮子摸了一下段听晚的额头,小声惊呼:“好烫啊。”
段听晚的头有点昏沉,咬着牙摇摇头:“我没事,一会儿回县里买点退烧药就好了。”
她说着看向坐在前一排的江屿舟,问道:“江老板,你就不担心傅承吗?”
江屿舟靠在椅子上没回头,似乎是笑了一声,语气很淡:“担心有用吗?如果真的担心,就应该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第62章 雪崩
段听晚被江屿舟不冷不热地噎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江屿舟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此时却毫不掩饰自己心里的不满。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段听晚问。
车上的温度比外面也没高多少,江屿舟的神情难得地有点不耐烦,收回一直看向窗外的目光,扭头看着段听晚。
“我来这里,是因为通讯恢复以后,傅承和我视频,”江屿舟露出一抹讥讽的笑:“他忙了一整天,一边吃泡面,一边告诉我他想我。”
他的话语直白极了,心里有点唾弃自己的无聊,可是面对段听晚又实在做不到忍耐——江老板从小就不太擅长忍耐别人带给他的负面情绪。
“我来这里,是因为傅承,我希望能看到傅承平平安安地回去,至于其他的,我并不是太感兴趣。”
车上一共就四个人,刘洋坐在驾驶座,两只手紧紧攥着方向盘,内心汹涌彭拜,一面暗叹之前怎么没看出来江老板冷嘲热讽气人的本事这么了得,一面忍不住祈祷俩人一会儿可别打起来。
段听晚咬着下唇,胸口剧烈起伏,江屿舟语气稀疏平常,却带着浓浓的火药味。
江屿舟确实没什么心思搭理段听晚,眼睛一直盯着窗外,大概多了十多分钟,拐角处远远出现两道身影,傅承背上背着一个老人大步朝这边走来,身边的宁宁正亦步亦趋地扶着爷爷的背跟在傅承身边小跑着过来。
“开门,”江屿舟下意识站起身下了车,站在门边等着傅承。
宁宁毕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生照顾爷爷多少有点力不从心,背上的老人衣着单薄,江屿舟帮着从身后扶了一把,傅承把老爷子放在座位上。
老人家瘫痪在床动弹不得,等被傅承背出来看到整个村子都空了才感到后怕,接过江屿舟递过来的热水,嘴上止不住道谢。
没过多久,李稳半夹半搂着一位七十多岁满头银发的老婆婆也跑了过来,两人都没什么好脸色,李稳几大步跨上车,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老婆婆气得一巴掌扇在他身上。
“干什么!要勒死我这个老太婆是不是!”
李稳单手叉着腰喘了两口气:“您要是不挣扎的那么用力,我用得着使这么大劲?”
老婆婆并不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我不是想收拾点东西吗!我存折还没带出来呢!”
李稳拧开矿泉水喝了两口,摆摆手懒得再开口。
“不知道肖刚那边怎么样了。”江屿舟皱着眉看着窗外的大雪,心中隐约感到不安,转身催促:“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
傅承也惦记着他,刚拿出手机,远远地一对老夫妇相互掺扶着疾步走来,老爷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村长惊喜地站起身:“是老李家!”
傅承下了车,看着老两口身后没有肖刚的身影,急道:“我们那位消防员同志呢?”
老太太用被子遮住小婴儿熟睡的脸,看向傅承的目光中还带着不满,语气不善:“他回去帮我乖孙拿玩具去了,不然晚上乖孙要闹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拿玩具?”江屿舟忍不住出言问。
老太太不乐意了,“一直催催催,家里还有好多东西没收拾呢,瞎折腾。”
傅承低头拨了肖刚的号码,电话只响了一声,下一秒,车身剧烈晃动起来,伴随着前所未有的剧烈响声,车上所有人都下意识护住头蹲下身,傅承几步返回江屿舟的身边,一把把他护在怀里。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江屿舟只感觉轰鸣声几乎震穿了耳膜,头埋在傅承怀中,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傅承的手覆盖在他的耳边,带着让他安心的温度。
剧烈的晃动持续了一两分钟才慢慢停止,直到窗外重新恢复了寂静,傅承的胳膊才稍微松开一点,江屿舟动了动身体,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慌乱。
“是雪崩!”村长仓皇地跑下车,站在车门边上,遥遥看着丰泰山的方向——他看了这座山几十年,突然觉得这山像是形状都不对劲了似的。
“肖刚!”傅承猛地站起身冲下车,江屿舟紧跟着他身后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村口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江屿舟跟在傅承身后一路往里面跑,越是往里,心里越沉。
原本放眼望去一排整齐的平房已经轰然倒塌,瞬间倾塌带来的雪压将原本就不太结实的房屋彻底淹没,入目一片纯白,就好像这里本就是一片废墟,完全没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
傅承的脚步猛然一顿。
茫茫白雪让人迷失了方向,之前凭借着村长提供的地图还能勉强辨别出方位,此时人站在其中,宛如一只苍茫天地中的蝼蚁,渺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李稳手中扯着李家老大爷,跟在身后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茫然地环顾了一圈,绝望地吼道:“你家在哪里!”
老大爷被眼前的景象吓傻了,四处张望以后一脸空白地摇头,喃喃道:“我,我也不知道。”
“挖!”傅承扭头看着李稳,眼睛红了,声线不稳地怒吼道:“我不管你协调什么工具!马上给我动手挖!”
看在赵林是消防员的份上,县医院拿出了最大程度的尊重,在病房紧缺的情况下还是给了他一个单人病房。
由于暴雪的缘故,电视信号有点不稳,画面时不时抖动一下,赵林手里拿着手机,一边盯着电视里不断传来的雪崩新闻,一边焦急地给肖刚打电话——反反复复几十遍,电话那头一直无人接听。
赵林的心狂跳不止,他没办法安静地躺着,费力地坐起身来,不停调整呼吸,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肖刚不会有事的,赵林盯着窗外的大雪,他还在等着自己的答案。
突然,走廊上一阵喧闹声,似乎有好多人的脚步同时往一个方向跑。
“快!”担架车在地面上滚动传来喧闹的声音,一名医生语气焦急:“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
“傅队!这边!”一个男人吼了一声,赵林浑身一抖,机械地回过头去,朝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就像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似的,怎么也没力气迈开脚步。
傅承站在手术室外,徒劳地握紧拳头,看着简陋的手术室门在面前合上。
一只温暖的手从后面拉住他的拳头,傅承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江屿舟,勉强提起精神,回握住他的手。
“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傅承低声问:“刚刚没顾得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