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拓(37)
“钱你收下吧,没有多少的,连当利息都不够。”严妈嫌信封烫手似的,连扔带推地塞进程延林怀里,之后怕他再说出拒绝的话,赶紧把礼盒也拿出来。
“这是拓.....”她差点说漏嘴,“我在路上看到觉得很合适你,所以就买来了,你试试看喜不喜欢。”
在推嚷中礼盒的盖子被碰开,露出里面精致板正的领带,程延林愣了下,都忘了把信封推回去。
总算完成了任务,严妈匆匆冲程延林笑了下,就赶紧回去了。
严妈的说谎能力很差劲,这个款式的领带一看就不会是她买的,况且她也不会突然想到要买这种东西。
程延林回了房间,把信封随手扔到一旁,将领带从盒子里拿出来,举在眼前看了半天。
搞不懂。
这个举动,可以被赋予意义吗?
应该不可以。
如果有意义,严拓就会自己送来,而不是让严妈撒谎。
即便思绪复杂,但第二天程延林出门上班前还是舍弃了原有的领带,换上了新的领带。
今天他需要到小区门口等司机开车过来,走出单元楼时,程延林忽然顿住脚步。
他转回身仰起头,在横竖整齐的正方形格子当中找寻属于严拓的那扇窗户。
一切的开端,都源于严拓站在窗前看到第一天搬来的他。
现在呢,也在看吗?
视线集中在平平无奇、并无特点的某扇窗户上,不知道是不是程延林的错觉,屋内的窗帘忽然动了动。
有可能是风吹动的,程延林的视线并没有优越到可以在楼下就能看清上面发生了什么。
他顿了顿,收回视线转身走出小区。
当天晚上又有酒局,程延林安排建筑公司的客户吃完饭,到会所进行下一项娱乐活动,巧合碰见了路辰。
路辰显然非常惊喜,在走廊上停住身影,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程哥,好巧啊。”
“嗯。”
路辰的视线贪恋地在程延林身上扫了一圈,声音是少年独有的清爽:“等下要不要来我们包厢坐一会儿?”
“不了,”程延林没注意到他的视线,客气大方地说,“我先走了,等下你们包厢的账记我那里。”
路辰眼睁睁看着程延林转身走进包厢,连带着那副被他肖想已久的身体也消失不见。
站在走廊上回味了下程延林被衬衫遮住的宽肩窄腰,以及西服裤包裹住的修长双腿,路辰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他确实非常迷恋程延林这种类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禁欲的味道,让人忍不住想把他弄哭,到时候那双薄情的眼睛和挂了泪珠的长睫毛应该漂亮极了吧。
但这么久了程延林对他还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实在可惜。
放在衣服内侧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路辰拿出来看了眼脸色就冷下来,接通后语气不虞:“干什么?”
“你孙子终于舍得接电话了是吧!”电话那头传来非常暴躁粗鲁的叫喊声。
路辰转身往包厢走,刚刚脸上纯真的笑容荡然无存:“有屁就放。”
“你现在在哪!”
“怎么了,”路辰语气相当随意,还带着几分讥讽的意味,“我们杨哥是又欠*了?”
电话那头的人脾气非常暴躁,立刻吐出粗话:“放你妈的屁!你现在立刻发位置给我,看我不弄死你就完事了!”
路辰冷笑一声,伸手推开包厢门,没理会电话那头暴跳如雷的一连串脏话,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延林进包厢陪着客户喝了几杯酒,剩下的就任由他们自己玩了,让司机把车开到门口等自己。
烟刚点着,程延林站在车旁,垂眸吐了口烟,抬眼看到对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很晚了,严拓这个时候还在大马路上干什么?
严拓白天应该是去面试了,身上穿着正装,但因为已经过了整整一天,原本平整的衬衫下摆微微起皱,头发也有些凌乱。
他看起来不是毫无目的地瞎走,程延林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身影,发现他在往回家的方向走。
这里离他们住的小区一公里多,以严拓现在的步程,估计需要二十分钟才能走到。
程延林本来准备让司机开车过去,让严拓上车,但刚开口他就收回话音,只让司机慢慢开,在严拓身后几米的距离跟着。
司机从业多年,资历相当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就是从未开过这么难开的车。
幸好现在是晚上,路上除了他们以外也没别的车,不然早就被其他车主按喇叭骂脏话了。
一直到了小区,程延林才让司机把车停回地下室,自己先下了车。
严拓进小区后并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在单元楼侧面的长椅上坐下。
这个位置能清晰看到进出单元楼的人,但却很难被其他人注意到。尤其现在是深夜,小区内只亮了几盏路灯,严拓坐下后几乎融入进黑暗中。
程延林隔着很远的距离看着严拓,如果不是一路看着严拓坐过去,此时也很难发现长椅上有人。
深更半夜有家不回,而且严拓看上去并没有其他事,除了偶尔低头点亮手机屏幕看时间以外,就只是静静坐着。
注视了一会儿,程延林走过去,穿过单元楼站在严拓面前。
对于他的突然出现,严拓显然吓了一跳,眼睛圆圆瞪着,仰起头的表情甚至有些惊恐。
“大半夜不上楼,在这里装鬼吓人吗?”程延林问。
严拓缓慢眨了两下眼睛,似乎在确认眼前的程延林是不是真人。
“没有。”他心虚地说。
“那是在等我?”程延林又问。
本来应该说不是的,但严拓定定看着程延林,没有说出口。
深夜的小区非常安静,多数人已经熄灯睡觉了,只有零星几扇窗户里还亮着灯。
程延林背光站着,黑夜的雾将他和严拓交织在一起,互相能感应到对方的呼吸声。
“严拓,你究竟在想什么?”
第32章
坐在长椅上的人好似假人,又或者被人点了穴,总之不会动也不会说话。
但眼前的人是程延林,所以假人也有了生命,严拓回答他:“我什么都没想。”
程延林仔细辨认着严拓的表情,过了半晌,才有些颓废地抬手抓了抓头发,率先认输了。
“上楼吧,天气凉别感冒了。”
他转身走进单元楼,过了几秒严拓也站起身,跟在他后面。
封闭的电梯里弥漫着淡淡的酒味,是从程延林身上传来的。
谁都没有说话,一直到出了电梯,程延林忽然问严拓:“我今天的领带怎么样?”
严拓顿住脚步,视线扫在程延林衣领处,停顿了下说:“好看。”
“是吗,”程延林说,“买的人眼光好。”
“.....嗯。”
在楼下严拓就已经看到程延林戴了他买的领带,并且偷偷瞄了好几眼。
所以他没忍住说:“很适合你。”
走廊的灯忽然灭了,他们谁都没动,楼下不知哪家的小孩冷不丁哭了一嗓子,重新将楼道的灯震亮。
等黑暗散去的时候,程延林正好和严拓的眼睛对视上。
以前程延林说过严拓生了一双很漂亮的眼睛,生病的时候挂在脸上显得突兀,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似乎哪天就会掉下来。但现在养好了身体,眼睛也重获新生,多出一股黑亮的光采。
刚刚在露天的地方程延林尚且平静,到了此刻酒精突然开始在体内乱窜,让他很想替自己讨个公道。
他倾了倾身体,靠近严拓那双似乎只装了自己的眼睛,问:“你现在算不算对我始乱终弃?”
面对突如其来的质问和逼近,严拓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慌乱地抵在冰凉的墙壁上。
“回答我。”程延林说。
无法辩解,严拓只能承认:“算。”
“所以呢?”
“对不起。”
这时候歉道得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