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短片(52)
宋双榕面朝李聿,坐在书桌前,仍对杂志一事耿耿于怀,说“我不看这些的”,眼睛掠过垃圾桶,又迅速移开了,小声对李聿说:“而且我又不是喜欢女孩。”他抽了几张纸,丢进垃圾桶,盖住杂志封面。
李聿又对宋双榕说了一遍“我知道了”,才让宋双榕相信他没有误会。
他把毛巾收起来,用手指梳理宋双榕的头发,又低头亲他的眼睛和嘴巴,宋双榕的四肢顺势挂在李聿身上,说“好晚了,该睡觉了”,李聿就把他抱上床。
嘴唇分开之后,李聿问他:“宋双榕,不是喜欢女孩,那是什么?”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答案,宋双榕从前主动说过很多遍,李聿还是想听。
只是这一次,宋双榕却不答了,只仰着脖颈,一下一下地啄吻李聿的下巴,用手拨弄他的喉结。
“宋双榕。”李聿催促,想阻止他的动作,却被宋双榕反手捉住,带着他的手向下探,既羞涩又大胆地给李聿展示他的反应,微微喘息着抱怨:“你明明知道。”
李聿只用了手,宋双榕就舒服得睡了过去,他这段时间早出晚归,很是辛苦,李聿把他擦干净,没有再叫醒他。
只是睡前是面对面的姿势,醒来时宋双榕却背对李聿,蜷缩在他怀里。
李聿稍稍动了动,发觉一条胳膊被宋双榕压着,宋双榕的呼吸全扑在他手腕上,睡得很沉也很安静,李聿又停下了动作,只把宋双榕放在胸前的左手轻轻拿起来,捏了捏无名指的指节根部。
又躺了大约半小时,宋双榕浑身一颤,小腿不安分地蹬着,李聿抓住他的脚踝,叫他的名字,叫了两遍,宋双榕醒了,迷糊地:“嗯?”
他的小腿还紧绷着,李聿轻轻揉捏小腿肚,问他,“做梦了吗?”
停了大约半分钟,宋双榕才“嗯”一声,转过身,脸埋在李聿的肩膀上,“梦到我从很高的地方摔下来,一直往下掉。”
“然后你接住我了。”他说,又按住李聿的肩膀,坐起来,忽然拨开衣领看他的文身。
“一直忘记问了,”他尝试拼读那串字母,问李聿,“这是拉丁语吗?”
李聿说是,纠正他的读音,“Quod erat demonstrandum.”
“什么意思,”宋双榕用手指戳弄文身处的皮肤,“怎么文这个?”
这句话通常写在数学证明的尾段,李聿解释其意为“证明完毕”,至于为什么文,他说不清楚。
文身师建议他在图案下方加一行字母时,他只想到宋双榕说的“它们是不同物种,但就是相爱了,和我们一样”,李聿非常认同。
宋双榕重复这串句子,似乎是觉得好笑,“什么证明完毕,你真的把谈恋爱当成做数学题啊。”
谈恋爱三个字他说得很小声、模糊,几乎一带而过,又自问自答道:“好吧,数学题就数学题。”
李聿想说不是,但宋双榕追问的话,他更不知道怎么答,只好默认了。
又躺了一会儿,李聿问宋双榕今天的安排。
“不工作了,今天出去玩。”宋双榕说,“你不是说想学吗,我教你拍照吧。”
吃过早饭,宋双榕挂上相机,带着李聿出门了。春节期间,城市里到处都是人,宋双榕神秘地说,他知道哪里人少又好拍,步行不到半小时,他们抵达一座公园门前,门口拉着几条警戒线,但都已经褪色了,随风飘着。
“很多年前这里就说要重建,但还是一直废弃,没有人管。”宋双榕说着,走过去熟练地钻过警戒线,又转头看李聿,李聿没有犹豫地跟上了。
上午的光线充足,宋双榕举着相机,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说这棵树应该仰拍,这条河要用竖构图,把后面的小山也框进去。
找好一个机位后,他向李聿展示相机的功能按键,也教他拍照三要素,“你看,这个数值变大,画面就会比较亮,但也不能只调这一项。”
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他整个人变得不同,李聿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同,有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叶片筛下来,落在他的头发和皮肤上,纤长的睫毛也被映成金色,在眼睑下投出一排阴影。李聿看得出神,忽然被宋双榕点名。
“李聿,”宋双榕的睫毛抬起来,露出湿润的眼睛,提问,“我讲到哪里了?”
李聿轻松复述他说的知识点,宋双榕看了看他,毫无威慑力地批评:“不要盯着老师,要看相机,专心一点。”
讲完后,他把相机交到李聿手上,鼓励他试试看,“想拍什么就拍什么,也不用完全按照我说的来。”
李聿接过相机后,他又虚张声势:“不过要认真拍,回去我要检查的。”
“好。”李聿认真点头,叫他“宋老师”。
自称老师的是宋双榕,不让李聿乱叫的也是宋双榕,他再次批评李聿态度不端,然后走远了,到河边投石子。
晚上回到家,宋双榕把相机连接到电脑上传输照片,传到一半,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叫了一声“方老师”。
似乎是问到剧本,宋双榕跑进房间翻资料,留李聿在客厅。
照片的传输速度很快,十几秒钟就全部完成了,把相机退出后,李聿看到宋双榕的电脑桌面上,有一个以李聿的名字命名的视频文件。
因有偷窥文档而被宋双榕拉黑的前车之鉴,李聿没有点开来看,但从视频的封面中,他认出这是他参加的那档采访节目。
宋双榕的电脑桌面和书架一样井井有条,不同文件夹标明不同的项目,依次排好,唯有这个名为李聿的文件,独自躺在屏幕右上角。
李聿把鼠标移过去,放在视频上,查看文件的创建日期,是宋双榕到鲤城的第一天,晚十点。
打完电话出来,宋双榕走到李聿身后,问他“怎么不回看照片”,又半安慰半取笑地说:“拍的不好也没关系,新手嘛。”
他从身后伸出胳膊,覆上李聿握鼠标的手,想去点相册,然后才像是突然看到光标的位置,动作停下了,“这是——”
“我没有看。”李聿澄清。
“看了也没关系,”宋双榕说:“这是你的采访,上次我们不是没有看完吗,所以我下载了。”
他直起身,绕过沙发,坐回李聿身旁,像是犹豫了片刻,轻声坦白了:“想你的时候会看一看。”
宋双榕对李聿来说,像一个永远未知的条件。
他会在通话中,直白地问李聿想不想他,却又在李聿不知道的深夜里,一遍遍回看他的视频,拼写他的名字。
他在情事上戏弄李聿时,时常令李聿难以招架,却又会因为李聿的一句夸赞,一个称呼而脸红耳赤。
李聿唯一能确定的是,无论什么样的宋双榕,李聿靠近他时,和他说话时,接吻时,做爱时,仅仅只是想起他时,心跳都会因此而加速,既慌张,又幸福。
似乎是见李聿不说话,宋双榕又胆大起来,问他:“怎么了,不能看吗?”
李聿说“不是”,“可以看”。
宋双榕笑了,用还没有褪下热度的泛红的脸,凑近了李聿,在他嘴唇上飞快地贴了一下,“我不白看,付费给你了。”
李聿停在原地。
并不只因为宋双榕的亲密动作而心悸,也因为他发觉,爱远没有他以为的复杂,即便毫无规律和公式可循,充满不确定性,对李聿来说可能永远无解,但他还是有了爱的人,也被同样爱着。
李聿感受到一种饱胀到满溢的情绪,他张开口,尝试表达,“我爱你。”
在宋双榕懵懂的,似乎不明白发生什么的目光中,李聿更加熟练地重复:“宋双榕,我爱你。”
他寻到宋双榕的手,紧握住,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与满足。宋双榕是一切不确定中的确定,是李聿爱情中的唯一真理。
第40章
宋双榕的手机再次响起来,他没有去接,铃声也好像离他们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