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短片(11)
至于下午失控又过剩的情绪,可能只是他太天真,也没经验,以为早就做好了准备,但不懂离开的分量竟能如此之重,以至一时难以承受。
再多一点时间就会好的,宋双榕尽量乐观地想。
洗过澡后,他开始认真考虑洗掉文身的可行性。
去文的那天,他疼得水都喝不下,浑身抖若筛糠,但都没后悔过一秒,不过不远处一位来洗文身的女孩,痛叫声穿透屋顶,给他留下了可怖的阴影。
当时文身师在闲聊中透露,女孩是分手后来洗情侣文身的,他还说学生最容易犯傻,以为一对文身就天长地久,感情哪有这么简单。
宋双榕掀起衣摆,对着镜子看了看,想到文身师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比做情侣文身的女孩更傻。
从浴室出来,宋双榕已经下定决心,点开手机,找到文身师的联系方式,向他预约时间。好在对方没有多问,只说最近预约很满,几分钟前才新接了一单,只能给宋双榕排到圣诞节后。
宋双榕道谢后,把手机放在电脑一边,继续参考期刊修改论文。
写至关键处,提示音连响两声,他没想管,眼睛随意暼过去,再次看到尾号为284的一串号码。
双手停滞在键盘上,大脑一空,面部识别已经解锁,两条短信的详情自动跳出。
“银行卡不见了,卡号不记得。”
紧接着是一张图片,内容为影院的购票信息。
宋双榕点开图片,对着座位号看了良久,最后回复:“好吧,你找回卡号告诉我。”
他放下手机,强迫自己不回想下午的片段,也不猜测李聿的动机。手机屏幕熄灭后,没多久,又收到一条短信提醒。
这次宋双榕没有点开,直接关机了。
第9章
项目会议提前结束的一个周五晚间,杜牧林总算有机会和仅相隔五公里,却已经两周未见的女友相逢。
见面前,下午四点左右,女友喻千宁向杜牧林透露了一则劲爆消息:李聿和一陌生男同学在南校区咖啡厅喝咖啡!
杜牧林当即笃定道:“你肯定看错了。”
研究所人尽皆知,李聿从不喝咖啡。
不过一分钟,喻千宁发来一张看似自拍,实则偷拍的照片。
画面中,她只露出四分之一张脸,迎着光,睫毛上翘,眼角弯弯。
杜牧林马上回:“好看,么么哒!”
“我让你看后面!”
喻千宁压着声调发来语音,又把照片放大,截屏,将玻璃窗旁的两人圈出来,“是不是他!”
被圈住的两人中,左侧穿格子衬衫,羽绒服搭在椅背上的确实是李聿,右侧那位戴眼镜的男同学只露侧脸,杜牧林觉得眼熟,却一时想不出是谁。
不待他思考,喻千宁激进地发来一整页炸弹图标,并附言:“你师兄竟然背叛我学长!他怎么敢!”
杜牧林和李聿师出同门,他保研时,李聿已经被北华大学聘请至研究所工作,系里流传着他不少传说。
出于仰慕心理和渴求上进的目的,杜牧林参加了研究所的助理竞聘,并以优异成绩入选,课余时间协助李聿做研究。
去年的一节数理选修课上,杜牧林和选错课的新生喻千宁坐同桌,而后坠入爱河。
喻千宁学表演,热爱电影,看过宋双榕的每一场影片放映,愿望是毕业前能够出演一次他的主角。
她第一次被杜牧林带去研究所,碰巧见到宋双榕时,激动地把杜牧林的胳膊都掐红了,声音柔柔地打招呼:“学长,你好。”
又碰见几次后,喻千宁神秘地问杜牧林:“你师兄和我学长,关系是不是特别好啊?”
杜牧林不懂哪种程度算“特别”,于是比较道:“没有我和你好。”看喻千宁脸色变了变,又补充:“哦,他们是亲戚。”
进研究所后,杜牧林时常看见宋双榕的身影,他言谈举止间,都带着所里不常见的活泼,但却总独自呆在自习室,有时看电影,有时写写画画,无所事事地等李聿下班。
大家见怪不怪,直到到学期末时,一位外派主任重回所里开会,会议结束后,朝自习室看了一眼,笑问:“哪里来的小孩?”
李聿正在整理会议资料,闻言抬头道:“我的家属。”
复述完这段,喻千宁的表情又变为陶醉,还锤杜牧林两拳,骂道:“家属!什么亲戚啊,你这个呆子!”
如同不懂她那时为何兴奋一样,杜牧林依旧不懂她现在为什么生气。
但李聿出现在南校区咖啡馆实属怪异,因为他曾说过,南校区学术氛围散乱,不适宜做研究,连南校区的图书馆都不踏入,更何况咖啡厅。
不过仔细回想,近期发生在李聿身上的怪事不止一件。
大约一个月前,杜牧林在喻千宁的介绍下,接触到一款抽卡游戏,他并不沉迷,只当做陪女友的消遣。
两周前的课间,杜牧林照旧点开游戏,做每日任务,正准备抽卡时,余光瞥到李聿从他身旁经过,杜牧林本想等他过去,手停了停,李聿却站着不动了,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只抽得一张普通的“R”。
杜牧林仰头尴尬地笑笑,想解释自己只在课间偶尔玩一下,却见李聿神情认真地盯着屏幕,问:“有什么办法能抽到SSR?”
“师兄,你也玩啊?”杜牧林意外道。
“不是,”李聿说:“帮别人问问。”
听他这么说,杜牧林点点头,想起自己在论坛上看过的抽卡玄学,完全违背科学,以至于他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但抬头看到李聿求知的神态,还是告诉他了:午夜零点,面向东方,抽中的几率很大。
一直到晚上见面,喻千宁仍忿忿不平,连餐后甜点都吃不下,拿出那张偷拍照反复研究。
再次看到黑框眼镜时,杜牧林醍醐灌顶,“这是姜一,本科二年级的。”
他摸出手机,点开数学学院的订阅号,用关键词搜出两篇推文,“十一月初的数论美赛,我师兄就是为了带姜一才去,他以前根本不带本科生比赛的。”
推文中有一张两人合照,姜一捧着三枚奖牌,因领奖台较窄,靠在李聿身旁,动作有一点拘谨,但笑得很自信。
“什么啊,为什么带他?还靠得这么近!”喻千宁拿过手机,“看起来是有一点聪明,但比我学长还是差远了吧!”
他是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数院的,杜牧林想,但觉得喻千宁听到会更生气,便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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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姜一手中接过推荐信,李聿第四次透过窗户看向路对面的宿舍楼。
“在等人吗?”姜一问。
“没有,”李聿收回目光,手指按在信封上,“谢谢。”
“不用谢,我恰好在附近,”姜一向上推了推眼镜,“我爸说早就该给你,但他前段时间把这件事忘了,让我代他道歉。”
信封上的字迹遒劲,李聿点点头,问:“姜教授哪天出院,需要帮助吗?”
“再过两周,情况好多了,不必担心。”姜一似是犹豫了一下,开口问李聿:“如果你不是等人的话,介意我多坐一会儿吗?我五点要去医院,这里比较好打车。”
李聿望向宿舍紧闭的大门,说“不介意”,姜一便拿出电脑低头忙碌起来。
推荐信共两页,李聿取出大致看过后,将它装进包里,再一次点开手机里的健康软件。
他能确定,宋双榕今日的步数,远超在宿舍的正常活动数值——他出门了,但李聿没有碰到。
一直等到五点,姜一准备离开,李聿也需要回研究所,两人各自起身时,姜一的手撑在桌子上,手腕处露出一道短线,红肿得有些眼熟。
察觉到李聿的视线,姜一主动将袖口挽上去,展示道:“一个文身,我爸最喜欢的数字‘一’。”
李聿顿时想到宋双榕肋下的图案,问:“为什么文身?”
“留个纪念,”姜一把包背上,苦笑一下,“其实我爸很难恢复了,情况只会越来越差,如果他真的把我也忘了,我能接受,但不想有一天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