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难容(56)
经鸿:“……”
这才是重点,“主谋”最后到了他这。
又是嫁祸吗?
商场上,这种嫁祸层出不穷。
Low一点儿的,甚至还在对方公司的教育类APP上发黄图,再曝光加举报。
那郑处长自己不想担责任,于是拉过去了一二三四个清辉的竞争对手分析病毒、出具报告。
而这些个被拉过去的竞争对手呢?主观上也想攻击清辉集团,客观上又想讨好网监处长,于是便闭着眼睛出了报告。
反正万一追究下来,大家大可以说自己不会做这些网监的工作,不会做鉴定,隔行如隔山,是能力问题而不是态度问题,于是最后每个人都没什么真正的问题,糊里糊涂,一笔烂账。
姜人贵还在试图解释这个事情,他说:“也不知道郑处长想要做到哪一步。南副处长其实觉得这事儿没那么严重,但郑处长却一定要办。就不知道,最后是谈话、警告,还是发布、曝光,还是……最严重的,往刑事责任那条路上走。我问了问法务那边,这个行为可能犯了《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罪》,刑法第286条,但不知道证据方面能不能用、足不足够。”
经鸿再次:“……”
姜人贵试探着问:“经总,所以……?”
经鸿这时已经明白了,说:“该什么样就什么样。得不出来那个结论,就是得不出来。”
“好。”姜人贵明显松了口气,“那,对网监处的压力……”
“你交待交待Jason吧,”经鸿说,“圆滑一点。真有压力我这儿顶着。不用在意。”
“好。”不过最后离开之前姜人贵又确认了遍,“经总,安全问题是云计算这块儿的最大痛点,您知道的吧?清辉这次如果坐实了、闹大了,清辉的这块业务就会被泛海反超过去。之前几年,云计算上……我们泛海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做到第一。不仅没法做到第一,还差着不少。但如果清辉曝出这种丑闻,就肯定会失去信任,一落千丈。”
“我知道。”经鸿撩起眼皮,看他一眼,“但泛海、清辉是全中国技术最好的IT公司,需要的是良性竞争,不是恶性竞争。”
良性竞争下,整个技术都会发展,整个行业都会繁荣,而恶性竞争的结果只能是表面的占领市场、表面的堆金积玉,经鸿的眼光绝不会仅仅放在这点旮旯里。
云,又是一个重要战场。企业信息全在“云”上,云服务的提供商们掌控着全部数据,而中国的云计算技术与亚马逊、微软甚至谷歌比,都有相当大的差距。那么,中国企业各项数据可以全部存储在国际巨头那儿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此外,用这种方式击溃清辉,对于清辉是不公平的。
经鸿在这个位置上,说“公平”未免可笑,可“不公平”的的确确是经鸿最厌恶的事,甚至没有“之一”。
在某一位朋友面前,经鸿一直有个“黑点”——幼儿园时有一次,经鸿与那个朋友以及那个朋友的父亲三个人下跳棋,当时朋友爸爸一边下自己的,一边还指挥朋友的棋,用自己的那些棋子做桥,让朋友先赢了比赛。当时还不到五岁的经鸿因此哭了鼻子。而之后的事余年中,那个朋友的父亲每回见到经鸿都说,“经鸿啊,你小时候还会因为输了棋就哭鼻子呢!”一直当作十几岁就非常沉稳的经鸿的一件糗事。经鸿后来才明白,他那时候的反应并非因为输棋,而是因为隐隐感觉到了“不公平”——实际上,对方棋子的数量是自己的两倍,可只要其中一半棋子进了营地就赢了,这不公平。
之后也是。小学时,全校评选“优秀学生”,表面上有几项标准,经鸿个个是第一名,然而最后当选的人却并不是经鸿,而是某个领导的儿子。经鸿当时很沮丧,可家长朋友都不理解,问:“不就是一个破奖吗?拿了能怎么样,不拿又怎么样?”经鸿还是后来才懂,他伤心的不是没得到那个奖,而是对自己不公平。
再之后,成年以后,经鸿终于开始有能力维护自己,甚至开始维护别人。博四那年,某个来自某省农村的小学妹求助经鸿,说她曾经在清华读过硕士,应该可以转点学分到斯坦福,可学院不认中国大学,硬要求她再选一门课,而斯坦福的一门课程至少需要几千美元。当时经鸿收集到了各个国家的学生们转课成功的证据,甚至包括非洲国家,同时发现很多年前中国大学同样可以,直到后来中国学生多起来了,那个学院想赚钱了,才禁止了的。学妹英文不太好,经鸿便替那个学妹跟学院的各个领导来回发了几十封邮件,认为这对中国学生“unfair”,语气客气,态度却强硬,最后学院终于投降了,那个学妹成了传说,是十年内唯一一个转成了学分的中国人。
现在很多年又过去了,经鸿依然痛恨这个词——“unfair”。
没错,是“痛恨”。
技不如人就学,经鸿没兴趣耍阴招儿。
思绪回来。
姜人贵又问经鸿:“那,‘云教育’那个产品,咱们还是尽快做,必须抢在清辉前面,对吧?”
经鸿说:“当然。给Maurice的团队。”
“嗯,”姜人贵总结了下经鸿的意思,“对云教育那个产品,必须抢在清辉前面,痛击清辉一下子,但对网监处那个‘任务’,就顶住压力,该是什么就是什么,看不出来就是看不出来,再帮清辉一下子。”
“对。”经鸿点点头,道,“两回事儿。”
第38章 清辉网络安全案(二)
当天晚上,经鸿在P大附近的直隶会馆见了一个创业公司的创始人。同行的还有赵汗青等好几个人。
主题又是求“在一起”,经鸿希望泛海投资对方的这家公司。
直隶会馆做保定菜,味道一般,价格却不菲。
聊完,经鸿与对方的创始人告别,又一起出来,不想却在另外一个包间门口见到了周昶。
周昶还是高高大大的,穿着一件黑色衬衫,身后助理仔细拿着周昶的西装外套。那助理拿西装外套的方式非常讲究——沿着背脊对折一下,而后一边肩膀翻进内侧,另侧肩膀嵌套进去,这样西装毫无折痕,保证周昶想穿的时候还可以穿。
周昶神情略略疲惫,他的对面站着几个“云安全”的公司老总。
经鸿心里猜了一下,那几个人大约就是市网监处“专家论证会”的成员。郑处长在施加压力,而清辉也在公关,希望对方能够出具有利清辉的结论。
这场谈判必不简单,是要几个竞争对方在悬崖边拉自己一把,可在这样的敏-感时间里,又不可以允诺利息、提供好处,怕沾惹上行贿之嫌。
周昶以及清辉现在能打的牌其实很少,甚至根本没有。
经鸿想:周昶是那么骄傲、那么张狂的一个人,必定非常不喜欢干这样的事,但他没有其他选择,他必须保护清辉、保护下属,同时也保护他自己。
经鸿又想:嫁祸清辉的公司会不会就在其中?
经鸿相信,嫁祸者一定就是竞争对手中的一家,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也许是“四巨头”中的行远、未莱,又或者是专门在做“云安全”的中小公司。
可周昶无法辨别,他并非无所不能。
经鸿知道周昶没来求过自己。
没有电话,没有消息,什么都没有。
经鸿也不清楚,这单纯是因为泛海、清辉相遇之处必定是硝烟弥漫的竞争关系?还是那次论坛结束以后分外刻意的避嫌?
碰上经鸿,周昶轻轻扭过脖子,说了一句:“经总,这么巧。”
经鸿也微微一笑:“周总,确实挺巧的。”
二人嘴角都挂带着十分礼貌的笑容,笑容里却毫无意义。
周昶身边几个老总见撞上了泛海集团,立即想起泛海的Jason也是“论证会”的成员之一,于是等着周昶去与经鸿问候问候、寒暄寒暄,甚至直接说到正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