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火难容(36)
一时间门,过去与现在被奇妙地连接起来了。
吃完火锅,其他下属尽数散去,谈谦包了一条游艇,经鸿又去体会了把重庆的“两江夜游”。
“两江交汇,凿崖为城”,因为层峦的结构,自古至今人们都爱重庆夜景,都爱看那一层层的烟火人间门。为了这景,人们以前在最高点建观景楼,现在则在江水里驭船而行。
沿江景色与记忆中的既有重合又有不同。朝天门还是朝天门,长江大桥也还是长江大桥,但小时候还没有霓虹闪烁的洪崖洞,也没有高楼林立的CBD。
江风缠绵,江水沉沉涌动,两岸是层层叠叠的万家灯火。那些灯光俯射江面,又随着江波轻轻摇荡,像墨汁里兑了颜色,分不清江水里哪一片是灯火,哪一片又是月光星光。
难得的清闲时光。
再回到酒店,经鸿洗了个澡,与还在北京的一些高管开了几个视频会议,而后便打算下去22楼与高管们商量一点泛海的事了。他这一层一共只有左右两间门总统套房,其他的人全部住在22层。
经鸿一天经常几十个会。因为要来智博会已经取消了绝大部分,但还有一些要紧的事必须要立即定夺。
经鸿按下“22层”的电梯按键。知道经鸿可能过去,泛海集团的其他人早给了经鸿一张22层的房卡。
电梯很快上来,红色数字快速跳动。接着电梯大门平滑地打开,经鸿刚要抬腿,就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人正要出来,竟愣了愣,毕竟这层一共就只住了两个人。
抬抬眼皮,对面果然是周昶。
周昶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几根指头挺欠地翻弄着手里的房卡。
见到经鸿,他翻弄房卡的动作停了。
都面对面了,昨天又刚承人的情,经鸿便寒暄了句:“这个点儿才回来?”
“嗯。”周昶看着经鸿,说,“去尝了尝‘山城第一家’,很不错。经总这回竟然没坑我,我好像都不习惯了。”
“……”即使知道周昶在说泛海清辉的竞争关系,可能也是暗暗指Med-Ferry或者随购那两档子事,经鸿也觉得周昶好像有点儿那个大病,但话里依然很客气,道,“我们也在,应该是在清辉前头。”
“重庆的两江夜游——”周昶又说,“我也去了。也很不错。”
经鸿眼皮跳了跳,说:“一样。我们应该还是在清辉前头。可能因为在飞机上聊起来了小时候的那一趟吧,就想再找一找、再看一看我小时候的美好回忆。”
周昶:“嗯。”
“行了,”经鸿还要到22层去,也不方便聊太多,便告辞说:“我这边还有些事儿,周总也赶紧回吧,这一身的火锅味儿。”与高定西装、与他的身份都还是挺不符的。
周昶又是一副半认真半玩笑的样子,说:“火锅味儿,说俗了不是?”
经鸿问:“不然呢?”
“经总刚才不是说过了?”周昶笑笑,“经总小时候的美好回忆,的味儿。”
经鸿:“……”
“行了,经总办正事儿去吧,拜。”周昶也没继续这个话题,见经鸿要走,便说了句“拜”。
于是经鸿也点了点头:“拜。”
电梯门缓缓合拢。
听见电梯门“咔”的一声闭合上了,周昶忽又转回身子,目光默默落在紧闭着的电梯门上。
电梯启动的声音传来,周昶看着楼层数字从现在这层跳动到了下面一层,接着是又下面一层,渐渐远去了,才收回目光,拔脚往自己房间门的方向走去。
刚才他说“经总小时候的美好回忆的味儿”,其实没说谎。
虽然他自己也不大清楚,第一天的智博会结束之后,他为什么突然之间门就想起了经鸿在飞机上说起来“可能因为童年滤镜,对于重庆我印象很好”时的样子,而后就也想试试两江夜游,也想试试“山城第一家”,十分好奇那时候的经鸿喜欢的餐厅是什么味道的,喜欢的景色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很奇怪。周昶来过重庆无数次了,但对了解这座城市从未产生任何兴趣。
要说是对竞争对手的研究,未免有那么一点点牵强。
…………
复盘了智博会第一天的情况,包括已经签好的订单以及其他salesleads①的进度,再回到房间门时,经鸿内心一个考量越来越浮出水面了。
重庆夜晚灯光辉煌,经鸿拉开落地玻璃,走上套房的露台。酒店位于两江交汇的朝天门,景色很好。
经鸿走到露台边上,手肘搭在扶手上,略略躬起腰,远远望着万家灯火。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经鸿听见“唰”的一声儿,隔壁套房的落地窗竟然也被打开了。
周昶也走到露台上,搭着扶手,二人目光碰了一下,周昶先笑了笑:“又见着了,经总。”
经鸿点点头。
周昶只穿了一件浴袍。
头发刚刚洗过,也没吹,与平常不大一样,一扫往日狠厉的样子。浴袍没扣子,只有腰间门一条腰带,衣领处松松垮垮的,露着锁骨和一大片健壮结实的胸肌。经鸿视线在他侧面,能瞧见的东西更多。
经鸿不动声色地欣赏了两眼。
周昶闲散地搭话:“泛海今天收获如何?”
“还行。”经鸿什么信息也没透露,问,“清辉呢?”
周昶说:“也还行。”同样,什么信息都没透露。
这时一阵晚风吹过,周昶用右手按了一下自己浴袍的下摆,等风过去了才又松开。
经鸿看了他一眼,周昶随便解释了一下:“里面没穿。”
“……”经鸿又差点翻个白眼,移回眼睛,摇了摇头,没接茬。
过了会儿,周昶突然道:“这一次的智博会……挺特别的。”
经鸿顺口问:“怎么个特别法儿?”
“不知道,”周昶说,“就是挺特别的,连续两个晚上无所事事。昨天晚上聊天儿,今天晚上看景儿。有种预感,会记得很久很久。”
经鸿望向周昶。
江风还是温温柔柔。上面是一片一片的星光,下面是一层一层的灯火,半明半寐,与北京的节奏截然不同。
这座城市的意思是“双重喜庆”,却经历过很多很多。沧桑之后回归宁静,带着一种特别的味道。
周昶目光也瞥了过来。
两人都没说什么,眼里却有细碎的光。半晌以后,他们两人又默契地转回目光、直视前方了。
晚风渐凉。
经鸿说:“凉了,我先回去了。周总也早点儿回吧,毕竟里头没穿。”
“还行。”周昶,“身体好,血气旺,一腔精力都没地儿发泄。”
经鸿看了周昶一眼,目光带着戏谑,却没说话。
与周昶在露台上告别后,经鸿锁了玻璃门,拉上窗帘,又处理了会儿公务才睡下了。
然而这一晚,很奇怪地,经鸿做了一个春梦。
有些模糊,有些混乱,但某个时刻,春梦对象竟好像是周昶。
在那一段里,周昶半跪半蹲在他身前,穿着浴袍,敞着前襟,里面是大片大片健壮的肌肉,浴袍的一边下摆搭在膝盖上,另一边下摆垂在地上,半遮半掩的,里头光线昏昏暗暗,看不清楚。梦里,对方好像十分有力的双手把着他,挑着眼睛看着他,是一副臣服者的姿态。
再醒来时,回想起方才那个春梦,经鸿一边感到不可思议,一边心脏咚咚咚咚地跳,震得胸腔都有点儿疼。
他没忍住,还又回味了一番。
…………
洗漱完毕后,见时间门还剩下一些,经鸿便穿了一件淡蓝的衬衫,没穿西装,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到28楼的休息区坐了一会儿。
北京的秋日显得萧瑟,可南方却依然还有暖阳倾泻而下。
酒店正对两江交汇,28楼休息区的一面全是落地玻璃,光洁明净,半人高的地方有一排钢制的扶手栏杆。休息区内几张现代、时尚的木质长沙发正对那些落地玻璃,沙发背后是一排高大茂盛的绿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