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带公路(22)
别自寻烦恼了,你敢问他么?
翟蓝不敢。
他最后只低低地“嗯”了声,观察对方没有任何反感的意思,翟蓝试探着两手插进游真外套的口袋取暖,一个真正的后背的拥抱。
他的下巴枕着游真的肩,想了想,好似不太舒服于是又埋下头。
额角抵着游真,他们之间不留下任何罅隙。
这下连风也吹不进了。
冲锋衣有股清淡的香气,某种水果,一瞬间不太想的起来,超出社交距离了又不至于到亲密无间,却也足够让翟蓝脑子变成一团浆糊。左右涂抹,试图捋清逻辑,那句随口的“男朋友”如雷贯耳,抛出无数种可能。
像个胆小鬼,无可奈何地压抑好奇伪装友谊。
这么想着,翟蓝觉得自己够放肆,有了拥抱就想要更多,贪得无厌,除非游真主动拒绝他就能装傻充愣汲取一点不属于他的温暖。
“出发了啊。”游真在前面提醒他,“抱紧。”
“……嗯。”
摩托车再次启动,道路两侧张牙舞爪的影子向后退去迅速模糊,深蓝的、黑的、灰的碎片拼成了夜晚,此外就什么也看不清了。
路灯照明空间有限,星辰太远,没有月亮。
深夜,一束白光穿越黑暗,仿佛能抵达雪原尽头。
作者有话说:
俺知道更新比较慢,最近工作忙,再加上眼睛出现了血块,结膜充血严重,实在不敢长时间盯屏幕了,给大家道歉(咚咚咚磕头
第17章
“R,你好吗?我现在站在一座山上。
“信号很差所以不知道这条私信能不能发出去,我跟自己说发不出去就算了吧。最近讲缘分讲多了,人也变得神叨叨的……
“今天有个人说总有一颗星星会找到我,听见的那一刻心情像长时间潜水,伸手不见五指,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然后赶在氧气耗尽前浮上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我说得好乱,但我想你一定能够明白的。
“世界上发生的大部分悲剧其实都身不由己,但这不是对我的惩罚。
“希望你今天开心。”
沿途干燥的风拂去疲惫与悲伤,颠簸也有安抚躁动的奇效。
重新回到大路边,找到色拉寺后门,游真按藏民大叔说的把车放在显眼的地方,钥匙收在了大叔车座最里位置,打电话给对方告知情况。
但游真没有立刻离开,他和大叔再三确认位置,显然并不对这个方案抱有太大期待——他是陌生人,周围怎么说也算个景区,万一摩托车被盗或者被人弄坏了那他拿什么赔给对方?甚至有了一点后悔。
大叔倒是豁达,宽慰他说自己经常这么干的,他给色拉寺内送货,轮值的年轻僧人早就认识他的车了,第二天看见了,就算自己忘记他们也会找人提醒,不可能出事。
他说得信誓旦旦,游真再三感谢后勉强放了点心。离开时一步三回头,挂掉电话,游真淡淡地叹了口气,回过身:“走啦。”
翟蓝刚才收起手机,他双手拉着背包带子,哈欠打到一半,像没睡醒。
说不上原因但游真莫名地喜欢翟蓝这副样子,眉心微皱,一点不耐烦,像只乱糟糟的小动物分不清东南西北。
坏心眼犯了,游真突兀停下脚步,没什么意外后背立刻被谁撞上——
“卧槽。”翟蓝这下像醒了,“怎么停了?”
游真:“忽然想起一件很可怕的事。”
市区北端入夜后没什么人,车也少,游真压低声音说话,仿佛有不得了的大事即将发生。翟蓝瞳孔蓦地放大了,猫似的技能,见游真一本正经的表情,适才虚虚实实梦一般的幻觉彻底消散,情不自禁展开无限联想——
可怕?有什么好可怕的,难道什么东西落在山顶了吗……?
“翟蓝。”游真郑重地喊他的名字。
“什、什么?”
“其实我刚才第一次骑摩托车。”
翟蓝:“……?”
翟蓝:“卧槽!”
崎岖山路,悬崖峭壁,急转弯,长下坡,旖旎霎时一声巨响全部粉碎,翟蓝差点原地蹦了三尺高:“你第一次骑摩托车?!你第一次?!”
怪不得他刚才恍惚自己在飞,原来不是错觉?!
声音都变了调,路灯映照,翟蓝一张小脸霎时褪尽血色。
好像效果有点超过了,游真没料到翟蓝反应这么大,赶紧往回说:“不是,哎,我没骑过那种烧油的摩托车但是会开电瓶车!单手开!”
翟蓝:“……啊?”
“电瓶车。”游真强调,懊悔地揉着鼻尖,“对不起啊我刚刚本来想……算了,这次是我不好,以后不会再话说一半让你紧张,我就是——”
“吓我?”
游真:“……”
说不上吓,可又存了点类似的小心思。
无非想看翟蓝炸毛。
这话怎么说似乎都很奇怪,承认会让他的恶趣味暴露无遗,不承认么,又太不诚恳。左右为难了半晌,游真最终飞快地“啊”了声。
翟蓝奇怪地扬起一边眉毛,慢半拍察觉到他好像是故意的,抬高视线,斜斜地睨他。眼神傲慢,表情却又纯良,搭配一起时奇怪的和谐。他见游真不动了,伸出手与游真眉眼齐平,略一停顿后毫不犹豫地屈起手指用力——
弹了游真一个脑瓜崩儿。
“哎呀!”游真喊疼。
“不许再逗我了。”翟蓝板着脸,“幼稚!”
从他嘴里说出这两个字喜剧效果十足,游真应着:“哎,遵命。”
“下次我要生气的。”翟蓝说。
游真当然知道翟蓝不会真的生气,心里记住了他的逆鳞但肢体动作仍然亲近他,搂过翟蓝的肩:“请你吃东西赔罪?”
“嗯,当然啦。”翟蓝说,故作闷闷不乐,下一秒立刻破功笑出了声。
捉弄小动物的快乐过了那阵劲儿也没有太大意思,三番两次,故技重施不了多久就会被翟蓝识破。翟蓝太聪明,他不反感善意的玩笑甚至是谎言,可游真莫名觉得翟蓝有自己的底线,他这次没踩到,以后就别再招惹了。
两人相处留点空间才是最理智,游真都清楚。
只是翟蓝打破社交距离后的模样太可爱,不管是炸毛,还是没睡醒,或者露出内里的尖锐冷不丁刺他一两下。
游真见过一次就不能忘,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冒险也要多看两眼。
回市区的公交车已经停运了,下单后将近二十分钟才等来一辆出租车。
把翟蓝塞进后排,游真也去坐在他身边:“师傅,江苏路。”
翟蓝侧过身,翻出刚才那封没写完的私信,想着控诉一下某人,到底没下得去手还是点了“发送”,用他们的暗号做结束语。他放下手机,定定地看了一会儿游真,发现对方没任何迹象要立刻去翻私信箱,猜测游真的强迫症没有延伸到这个领域,遗憾地叹了口气。
江苏路在八廓街附近,离酒店也不远。
这个点不前不后,翟蓝以为他所言的请吃东西赔罪是指点外卖就没多问,靠着车窗,一直看拉萨的夜景。
经过刚才摩托车那一出心跳如坐过山车,却阴差阳错地让翟蓝找回了曾经的自己。他本来就不是太阴沉的人,小时候玩恶作剧比游真这些不知道复杂多少,只是心力交瘁太久,甚至忘了被肾上腺素快速飙升的刺激。
真奇怪,遇到游真以后他全部的新奇体验,仔细一想原来从前都经历过。
内心的宁静也好,突如其来的刺激也罢,漫长伤痛冲淡了曾经的快乐,而现在,游真陪着他,翟蓝似乎就能把它们找回来。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落在游真身上,躲在车窗和灯光的阴影中笑了笑。
拉萨司机师傅们开车风格狂放,深夜更加多了骨血的野性,一路宽阔大路,时速越来越快最后一个急刹车,稳稳地停在某个高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