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89)
只听陆少珩沉吟了片刻,很快又说道:“不,不用告诉他是我请你回来的。”
听说今晚祠堂里要放电影,晚上不到七点,戏台前的长凳上就坐满了人。
阿飞今天提前半个小时下班,刚吃完饭,就来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他支棱着脑袋,正满场找寻着暗恋女孩的身影,就看见陆少珩朝他走来。
阿飞是陆少珩民宿里的一个员工,平时的主要工作是对接客户,偶尔帮着陆少珩处理一些文案工作。
“咦,老板,你怎么来了。”阿飞眼睁睁地陆少珩坐上了自己特地留给心上人的空位,讪讪道:“不是说不来吗?”
“免费的电影不看白不看。”这个位置是给谁留的,陆少珩心知肚明,但他坐得心安理得。
“就是。”阿飞的注意力被顺利转移:“你说怪不怪,电影院里还没下线的电影,怎么会拿出来搞电影下乡?我听我城里的朋友说,去电影院看这片子,少说也得三四十块。”
陆少珩说:“可能是导演心系群众,爱好做慈善吧。”
阿飞点了点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
两人正说着话,祠堂两边的大排灯暗了下来,电影正式开始了。
“制片人——陆…”看着屏幕上一个熟悉的人名一晃而过,阿飞大惊小怪道:“老板,这人的名字怎么和你一样?”
陆少珩没有理会,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嘴唇轻抿,阿飞莫名地觉得,他看上去好像很紧张。
“老板?”阿飞觉得奇怪,喊了陆少珩一声。
陆少珩敷衍道:“别说话,电影要开始了。”
从乡亲们的反响来看,陈濯的这部电影应该是拍得不错,片子结束后许久,还有不少居民坐在长凳上热火朝天地讨论剧情。
陆少珩没有等阿飞,先一步从祠堂里出来。他一个人走在略显空旷的街道上,脑袋里却是空白一片,连主要剧情都复述不出来。
陆少珩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店里。他从前台的抽屉里掏出一本半旧的日历,拿着手上端详了好一会儿,用红笔划掉了一个日期的星号,又往前翻了几页,在一个看着顺眼的日子上重新打了个星。
一番涂涂抹抹之后,他把日历塞回了抽屉,转而给阿飞打了个电话:“你明天做一份公告挂出去,就说店铺转让,有意者进店联系。”
“什么?”阿飞在祠堂还没回来,电话那头是嘈杂的人声,他被陆少珩的话吓了一跳,连声问:“出什么事了老板,怎么突然不干了?如果有什么难处和我说,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没事。”阿飞的话让陆少珩很欣慰,但他还是说道:“是我要回家去了。”
阿飞不解:“回家做什么?”
对面咖啡厅里,一道熟悉的侧影倒影在玻璃窗上。陆少珩知道那只是一个相像的影子,不可能是他现在想见的那个人。
但他还是看着那个人影,笑着说:“回去找我喜欢的人。”
第六十五章 你不知道的事(3)戒指
陈濯开车跟着导航,一路七弯八拐,最后停在了一条巷子口。
下车前,他仔细戴好帽子口罩,随后一个人走进了污水横流的小巷。
小巷的尽头是一栋筒子楼,这栋楼建于八十年代,过道上晾满了衣服,外表已经破败不堪
陈濯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地址,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上了三楼。
开门的是一个穿着背心的男人,男人看见陈濯,先是表情不自然地打量了他一眼,随后侧身让他进了门。
不大的房间里凌乱不堪,各类物品随意摊放在地上,空气中混杂着尿布和厨余垃圾的酸臭味。陈濯刚走进房间,就察觉到了一束探究的目光,一个十多岁的女孩正趴在餐桌前写作业,这道目光就是来自于她。
男人将地上一个不足周岁的孩子抱起,又从抽屉里掏出一只盒子,“啪”得一声扔在茶几上:“喏,就是这个了,检查一下。”
陈濯打开盒子,红色的绒布里躺着两枚白金对戒,正是他亲自去商场买回的那一对。《长路》杀青宴的那个晚上,他喝醉了酒,在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落在了出租车上。
确定这两枚就是他丢失的戒指,陈濯就要把盒子收起来,这时,他听见男人开口道:“慢着——”
陈濯抬头瞟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厚实的信封,放在了沙发上。
见陈濯如此干脆,连一句讨价还价都没有,男人反而有些不安,他抓了一把汗渍渍的背心,局促地说道:“哎,我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的人都爱打网约车,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这个男人是出租车司机,陈濯的戒指就是他捡到的。寻找这两枚戒指的过程可谓是曲折,当时距离戒指丢失已经过了好几个月,陈濯先是翻找监控找到车牌号,又联系了出租车公司找上司机。
司机一开始坚持自己没有看到什么戒指,指不定是被后排的乘客捡走了。但一夜之后又突然私下联系陈濯,改口说他已经知道这两枚戒指是名牌货,想要拿走,必须花钱买回去。
陈濯的态度,让司机更加努力地想要为自己辩解:“今年是我和我老婆结婚的第十五年,我原本想留着戒指送给她…”
就算只是一枚不合尺寸的戒指。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陈濯打断了他的话:“谢谢你帮我找回戒指。”
今天他来这一趟,原不打算花这么多钱解决这件事,司机的这个行为,往大了说,涉嫌侵占罪,足以让他付法律责任。
但当他走进这间屋子,看见这两个孩子时,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离开房间前,陈濯转过身对司机说:“晚上给孩子加两个菜吧。”
陆少珩等在包厢外,抬手看了眼手腕上的表,七点已经过去了十五分。
他拿出手机,正打算给陈濯打个电话,就看见他在服务员小姑娘的带领下朝他走来。
“怎么这么慢。”陆少珩迈步迎向陈濯:“他们已经在里面等了小半个小时了。”
“他们”指的是陈濯和陆少珩家的亲戚,今天陆和平心血来潮,组织两家人聚会,现在包厢里满满当当地坐着两家的好友亲朋,好不热闹。
陈濯来到陆少珩面前,说:“小敏去买戒指,路上耽搁了。”
小敏是陈濯的助理,最近刚考上了研究生,很快就要辞职读研去了。
“戒指呢?”陆少珩问,买戒指这件事是他提出来的,因为他和陈濯两人的花边新闻太多,不少亲戚明里暗里嚼舌根,需要这种象征性的东西来隐晦地秀一秀“恩爱”。
他原以为陈濯会拒绝他的提议,没想到他一口答应了,还主动提出让他这边来准备戒指。
杂乱无章的思绪中,陈濯已经从盒子里取出戒指,递到陆少珩面前,陆少珩心神恍惚地接过戒指,就要往自己手上戴。
这时,陈濯突然拦住了他,“我来。”
不等陆少珩反应,陈濯擅自攥起他的手,把戒指套上了他的无名指。
手上的温热触感稍纵即逝,陆少珩像大白天见鬼了似的,呆愣住了,等他缓过神来时,陈濯已经把自己的那枚戒指也戴好了。
不知陈濯在戒指上动了什么手脚,一种无法控制的僵麻感,从无名指根一路流窜到头顶,陆少珩顿时觉得自己的半个身体都无法动弹。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陆少珩垂下手,用力捏紧了拳头,面上还要若无其事地问:“尺寸怎么正好?”
“小敏办事细心吧。”陈濯没有看他,轻描淡写道:“走吧,别让大家久等。”
陈濯刚往前迈出两步,一只冰凉的手掌就不由分说地切入了他的掌心,两只戒指在指根相撞,发出“叮”的脆响。
陆少珩牵起陈濯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进包厢,嘴上公事公办地说道:“做戏就要做全套。”
他的步伐很快,耳廓也不自然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