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77)
陈濯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那你的运气还真不错。”
大概是被陈濯的这个笑容鼓舞,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陆少珩像个称职的导游一般,带着陈濯在小镇上走走停停,认真地向他介绍着沿途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
“坡底就是古镇的主干道。”很快,二人就来到一条斜坡前,陆少珩领着陈濯踩着台阶往下走,“我刚来的时候,还没有修成这条大路。其实最早我看上的是这一带的房子,但就在签约前,一个当地的老婆婆和我说,这条坡两边不适合开店做生意,因为他们镇上有个传说,说是古时候…”
陆少珩许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陈濯没有打断,安静地听着。
陆少珩想到哪儿说到哪儿,说出来的东西也未必可考,很多典故也不过是道听途说,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是在胡说八道。
他见身后的人太过安静,半天没有给他什么反应,停了下来,回过身去,问站在一个台阶之上的陈濯:“是不是有点无聊?”
“不会,挺有意思的。”陈濯像刚回过神一般,急急将目光从陆少珩脸上收回,欲盖弥彰似的又问:“然后呢?”
陆少珩笑了起来,“然后啊,我就在签约前跑路了呗,现在那个房东每次见到我,都要骂上两句。”
这条斜坡很长,用石板铺成,从头走到尾,需要十几分钟的时间。走到一半的时候,陆少珩这张乌鸦嘴再次显灵,豆大的雨从天上泼了下来。
傍晚出门时还是晴天,两人谁也没有带伞,只得急急忙忙冲下坡底,在路边的屋檐下躲雨。
眼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陆少珩冒雨去隔壁小店里买了一杯当地特产酸角汁给陈濯尝尝,陈濯没有拒绝,捧着陆少珩递给他的杯子,一口一口喝着。
陈濯不常喝各种饮料,他低头抿着吸管,也许是有些酸,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陆少珩看着他脸上的小表情,心里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填满,酸酸软软的,莫名地希望这场雨,下得再久一点才好。
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商业街突然安静了下来,游人们四散离去,不少商家也早早拉下了卷帘们,准备关门歇业。
陆少珩伸着长腿,坐在檐下的门槛石上,陈濯站在他的身边,两人一站一坐,看着天上不断落下的雨幕。
雨水在路面上汇聚成溪流,潺潺往前流动。
“你有没想过,还会再见到我。”陈濯突然问。
过了好一会儿,陆少珩才说:“想过。”
听见陆少珩这么说,陈濯仿佛已经得到了他的答案,他没有再追问下去,两人之间再度只剩下雨声。
古镇静谧的雨夜里,一辆拉货的小面包车拉着刺耳的喇叭,横冲直撞地从街的另一头驶来,瞬间溅起成片的水花。
这个小插曲发生得太过突然,眼看无处可躲,陆少珩下意识站起身,错身一步转身背对街道,挡在了陈濯的前面。
当时陈濯正出神地盯着街角的一棵老槐树,不知在想什么心事。被陆少珩这么一推,脚下没有站稳,往后撞到了墙上,而陆少珩一时间没处着力,也往前踉跄了一步。
路边的积水溅起一米多高,将陆少珩泼了个透心凉,几乎在同一时间,他也撞进了陈濯的怀里。
面包车拉着喇叭扬长而去,沿途路人的叫骂声不绝于耳。可眼下陆少珩顾不上这些,他的背上是冰的,怀里却像是扑着一团火,烫得他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陆少珩前半辈子万花丛中过,此时却不敢抬头去看一个人的眼睛。他如履薄冰,小心翼翼地将脸靠了上陈濯的肩膀,偷得一星半点不属于他的温柔。
他不敢靠得太近,生怕惊动了一只短暂停留的蝴蝶。
一只手揽上了陆少珩的后背,陆少珩瞬间清醒,赶紧准备退开。然而这只手没有把他推离,而是轻轻往前一拢,缩短了最后十公分的距离。
心跳盖过雨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胸膛相贴的瞬间,这个似是而非的姿势,化为了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在这个大雨滂沱的夜里,他终于抱紧了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因为榜单申请需要,完结前没法日更了,每天上午10点前没更,当天就没有更新啦,感谢大家支持。
57
第五十七章 怎么病了?
今晚的这场雨,怕是不会停了,雨势渐小之后,陆少珩提议先往回走。
因为那个不知何起的拥抱,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再度变得微妙,陈濯和陆少珩各自靠着墙的一头,像是罚站似的。
后来幸好有两个女孩提着奶茶,笑笑闹闹地从雨里冲进来,这个小小屋檐下的空气才重新开始流动。
回去的路上,陆少珩很安静,陈濯也没话可讲,两个人虽然并排走在一起,却被雨幕隔得很远。
穿过一条爬满了月季的回廊之后,陈濯停下脚步,侧身对陆少珩说:“你到了。”
陆少珩这才抽回思绪,抬头打量了一圈四周,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走到了他的家门外。
“怎么到这儿来了。”陆少珩扯开嘴角,生硬地笑了笑,抱歉道:“应该先送你回酒店的。”
毕竟来者是客,该尽地主之谊。
陈濯倒是没大所谓的样子,说:“没事,你上去吧,我走了。”
听陈濯说要走,陆少珩立刻问:“要不要上去坐坐?”
“不了吧。”陈濯脸色一僵,像是被南方雨林里的毒虫咬到似的。
陆少珩这一路上神游天外,神思不属,话说出口,才意识到基于自己过去的表现,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产生歧意,怎么听都像是他动机不纯故态复萌,对陈濯有那方面的企图。
毕竟在过去的二十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我没有别的意思。”心里觉得没有必要,但陆少珩还是多嘴为自己解释了一句:“就是想请你上去换身衣服,再拿把伞。”
“不必了。”陈濯是真的不想再横生什么枝节,对陆少珩的信任也有限,拒绝得干脆:“你先回去吧。”
既然陈濯这么说了,陆少珩也没有再强求,他和陈濯道了声晚安,就转身推开了院门。
木板被雨水打过,踩上去有些湿滑,陆少珩沿着木质楼梯,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他知道陈濯还在原地,他感受得到他的目光。
就在陆少珩踏上最后一级阶梯时,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意识到有些不对劲——陈濯怎么知道这里是他的家?他分明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没有时间多想,立刻转身冲下了楼梯。
但是路灯下,早已不见陈濯的身影。
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陆少珩顶着两只黑眼圈去了店里。今天在片场坐镇的是副导演,一直到中午,陈濯都没有出现。
午饭后乔越照例来陆少珩这里蹭吃蹭喝,今天陆少珩对他表现出了少有的热心,他先是煮上一壶普洱,又让厨房送来了水果,往乔越面前的小碟子里拨了两颗蜜饯之后,他假装无意问起:“今天怎么没看见你们陈导?”
乔越嘬了口茶,没心没肺地说:“听说导演病了。”
陆少珩斟茶的手一晃,险些淋湿了乔越的袖子:“怎么病了?”
“说是昨晚淋了雨,大半夜开始发烧。”乔越眯起眼睛,一脸促狭地问:“你们昨晚上哪儿去了?玩得这么刺激的。”
“现在人呢?”陆少珩放下茶壶,没心思和他开玩笑。
“在酒店休息呢,今天我也没见过他。”见陆少珩的面色有些严肃,乔越收起玩闹的心思,连声宽慰他:“放心,医生已经去看过了,没什么大碍,就是着凉了。”
见陆少珩心事重重情绪不佳的模样,乔越总算有了点眼力劲儿,不敢再打扰,一泡茶喝完,就找了个借口遁了。
乔越走后,陆少珩盯着矮几上的那一缸小金鱼出神,片刻之后,他突然起身来到书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枚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