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度低音(45)
属于自己的骨骼,属于祁斯年的血肉。
白朗心神震动,根本不敢呼吸。
琴弦仿佛融进了明亮滚烫的日光,每一个音符都被他重新赋予了崭新的生命,裹挟瑰丽的音色奔涌而出,高音嘹亮如乘风的飞鸟,低音厚重如同无边无际的海洋。
只有祁斯年,只能是他。
白朗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心里发芽,然后迅速成长为遮天蔽日的大树。
他再也忍不住了,伸手解开束缚眼睛的背带。
四周已经看不见祁斯年的身影了,撞进视野里的,只有大片大片绚丽的红色玫瑰。它们迎着海风与日光怒放,明亮的颜色成团晕染,在清亮灵动的音色里开成一片热烈的海洋。
小提琴的吟唱如此优美动人,它正在飞向天堂,并且永不消亡。
白朗的脸颊和眼睛都微微发烫,灿烂的阳光几乎把他晒得灵魂出窍。依稀中似乎听到了抵死缠绵的欢愉与至死不渝的灵魂。
这是他无可取代的爱情。
空气里都是浓郁的玫瑰香,它们没有遮蔽,没有束缚,在悬崖顶上开成一片无人知晓的明艳热闹。而远处盛放的花丛中间,英俊的小提琴家扬起手中的琴弓,把旋律结束在一个返璞归真的简单大三和弦里。
祁斯年放下手里的琴,微笑着对着白朗张开双臂。
白朗已经在原地站了很久,汗水几乎把掌心浸湿了。他愣了一下,眼眶里立刻蓄满了泪水。他觉得自己像在做一个持续的美梦,以至于沿着玫瑰花墙向前走的时候,竟然有些腿软。
白朗停顿了一下,然后飞奔着向前跑去扑进祁斯年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
祁斯年早就做好了迎接他的准备,还是被白朗的冲力冲得往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怎么会这段和弦?”白朗把头埋在祁斯年的肩膀上,又抬手胡乱地擦眼泪,沙哑的嗓音语无伦次,“这是我两年前随便写的,你什么时候……不对,你根本不可能知道这段和弦的旋律。”
“首席,你以前……就见过我吗?”白朗抬起头,慢慢地猜测道。
祁斯年的手臂抱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温柔地擦去了白朗的眼泪,然后低下了头。
白朗以为他又要吻自己,结果祁斯年只是微笑着贴近他的耳朵,说:“嘘——白朗,我们现在不说这个,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是什么?”
白朗似乎被蛊惑了,心跳混乱到一塌糊涂。他感觉到祁斯年握住他的手,温柔地抚摸白朗指尖上的茧子,然后将一个坚硬的小东西从无名指套了进去,一直缓缓推到了最下面的指关节。
白朗不敢置信,几乎立刻哭了出来。他双眼泛着红,看着祁斯年温柔的眼睛,又低下头去看无名指上闪烁着光亮的戒指。
这是一枚银色的男戒,造型简单大方,镶嵌了一圈很细的装饰钻,在日光的直射下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时间仓促了一些,来不及买更好的。”祁斯年亲了亲他的耳朵,说,“等回到瑞士,我们去订做你喜欢的式样,好不好?”
白朗不愿意说话,只是一直流着眼泪,最后摇了摇头说:“这个就很好。”
祁斯年笑了:“哪里好了?”
白朗把头靠在祁斯年的肩膀,看着他身后随着海风轻轻晃动的玫瑰花,很久都说不出话来。
祁斯年轻轻地摸着他的头发,等着他一边掉眼泪,一边又露出笑容来。
“哪里都好。”白朗哽咽着说,“我就是很喜欢。”
他觉得心里有一箩筐的情话想说,这时候以他的性格,应该用更浪漫的方式回应心中那种愈演愈烈的甜蜜。
然而他的脑子似乎已经陷入了瘫痪,想不到任何适合当下环境的话题。最后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颤抖着仰起脖子,与祁斯年热切地亲吻在一起。
等情绪平复了一些之后,白朗迎着阳光举起手,爱不释手地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他问祁斯年:“你什么时候买的?”
“几天前,就在波西塔诺。”祁斯年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手反复抚摸白朗的后腰,“本来不该这么仓促的。原本想先带你回苏黎世,或是去日内瓦。”
白朗眨了眨眼睛,觉得泪水又开始充盈整个眼眶:“那你为什么又现在就买了呢?”
“因为我没有办法。只要看到你,我就无法控制心里的感情。最后还是决定不等了。”祁斯年沉默了一会儿,低下头虔诚地亲吻白朗的眼睛,“你让我失去理智,白朗。”
白朗又一次哭了。这一次他哭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直盯着祁斯年看。
他看到金子般的日光灿烂流淌,无数飞鸟高飞盘旋,穿过阳光下的的海浪,回到高处的森林里去。
祁斯年微笑着擦去他的眼泪,低声说:“我们结婚,好不好?”
白朗立刻点头,声音沙哑:“好。”
温热的海风穿越地中海盘旋而起,吹起祁斯年额前的头发,也吹起红色玫瑰花瓣,吹向北方,吹向阿尔卑斯的方向。
而这所有的一切美好的景致,此时此刻都隔着泪眼都变成了虚化的光影,只有祁斯年线条完美的侧脸是真实而夺目的。
白朗有很多话想说,可又觉得此时此刻说什么都是多余的,都是煞风景的。最后只好很俗套地说了一句:“我真的非常非常爱你。”
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岁月同行,他们将终其一生与对方相伴。
有音乐,还有彼此。
不管怎么样,明天也一定是阳光明媚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