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度低音(44)
白朗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笑着问道:“克林莎的魔法城吗?”
——大师瓦格纳宣称在阿马尔菲获得灵感,写下了歌剧《帕西法尔》的第二幕:克林莎的魔法城。这座魔法城里盛放着全天下最美丽的花朵,还有身着薄纱、体态妖艳的美丽女子用优美的嗓音日夜唱着寻找情人的歌曲。
祁斯年笑着点了点头,伸手牵住了白朗的手。
“世界上最美丽的虚幻花园,充满了诱惑与甜蜜的温柔乡。”白朗想到了歌剧里的某些情节,忍不住把手指插进祁斯年的指缝摩挲,“万一等下我看一眼就不想走了怎么办?”
“那也没有什么不好。”祁斯年很浅地笑了一下,嘴角上扬起弧度,“我陪你好不好?或许我们可以在魔法城门口卖gelato,宣称我们的gelato里加入了纯洁的圣杯魔法。”
白朗觉得祁斯年这个说法明明很傻气,却让他无端笑出声来。他不想让祁斯年发现,于是把头低下来贴在祁斯年的手臂上。
祁斯年用手指捏了捏他的耳朵,执拗地问他:“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白朗抬起头看着他,一本正经道:“听起来比卖艺要靠谱很多。我喜欢你这个提议。”
*
虽然唐尼先生谦虚地把这里称作“私人花园”,实际上它的整体构造看起来更像是一座建在悬崖上的空中城堡。属于后花园的部分占地广阔,优美僻静,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森林。
白朗并没有去看门前立着的指示标和地图,他打算就这么随意地四处走走看看。
偌大的花园里除了他们空无一人,海浪声音隐约,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悠扬音乐声随着海风飘荡,吹起各色的花朵,在日光下变成潮水一样的形状。
一捧一捧的蓝白龙胆和大面积的紫色绣球开成一片繁华的景致,又被以严谨规整著称的欧式园林线切割成对称的形状。
明明是热情奔放的地中海,这里的一草一木却开成了优雅精致的贵族模样。
白朗穿着最简单的短袖和运动裤,拖鞋踩在石头地面上发出啪啪的声响,他看向祁斯年,抱怨道:“我是不是穿得太随意了?早知道应该穿正式一点来。”
祁斯年倒是穿得很端正,银灰色的衬衫挺括,把他衬得又高又帅,腰胯部分勾勒出漂亮有力的弧度。
白朗这才发现,祁斯年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露出了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看起来优雅高贵,如同舞台上散发着光芒的贵公子。
祁斯年笑着朝他伸出手来,说:“今天这里只会有我们,没有别人。”
白朗觉得有些奇怪,愣了一下,问道:“一个人都没有?唐尼先生也不在吗?”
“不在。”祁斯年微微笑了一下,“所以不管你穿什么,都只有我能看到。我希望至少在今天,你可以大胆直白而无拘无束,就像你的音乐那样。”
白朗怔怔地看着他,心脏突然抑制不住地一点一点剧烈跳动起来。
即使再迟钝,他也开始意识到,祁斯年把他带来这里,或许并不仅仅只是说好的那样为了参观花园。他有些后悔自己太过随意对待。
或许我应该穿上最昂贵的燕尾服,带上我的大提琴,用天底下最浪漫的音乐去歌唱心里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情感。
白朗这样想道。
“只有你可以看到。”白朗去握祁斯年的手,用视线描绘祁斯年温柔的眉眼,说,“那不是更应该穿帅气一点吗?能让你一下子移不开目光的那种。”
祁斯年站在原地,微笑着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说:“你穿什么都很帅气,都能让我移不开目光。”
白朗心满意足地笑了。他抱着祁斯年亲吻他的脖子,感觉到祁斯年也用手搂住了他的腰向下重重抚摸。
不知想到了什么,白朗忍不住脸红了,压低声音道:“那我干脆什么都不穿好了。”
祁斯年也笑出声来,缓缓亲吻了一下白朗的嘴唇,然后贴在他耳边说:“那我可能会把持不住——真的堕落在这座充满诱惑的虚幻花园里。”
白朗抬起手臂捧着祁斯年的脸。祁斯年的目光专注而深情,白朗与他对视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爱意从眼神里一点一点渗透出来。
“你想要引诱我堕落,自己却保持高高在上的纯洁禁欲吗?”白朗故意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压低声音道,“好不公平啊。”
祁斯年低笑了一声,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你自己说,在你面前,我什么时候禁欲了?”
白朗听到这句话,感到既害羞又甜蜜。他抬起湿润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所以,你打算怎么诱惑我?”
作者有话说:
注:
[1]唐尼先生是有原型的,是当地的一位意大利富豪。
薄伽丘的小说《十日谈》里这样描述阿马尔菲海的几个小镇:“住在那一带的人,都是些大商巨贾,他们个个善于经商,十分富足”。
这是薄伽丘笔下富翁们的乐土,它曾经一度商业辉煌不下于历史上的威尼斯,只可惜非常短暂。从19世纪开始,阿马尔菲成为纯旅游城市。
[2]帕西法尔:讲的大概就是一个女巫建了个虚幻花园,里面放很多很多美女,诱惑心地纯洁的骑士们,夺走他们的童贞,引诱他们堕落。所以祁斯年和白朗对话里面会用到“堕落”,不是我说的啊,没有污名化X爱的意思。
第44章 【44】玫瑰与海(完)
祁斯年含着笑意与他对视,没有说话。过了会儿,白朗看见他抬起手来,用什么东西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白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祁斯年的琴盒背带,软皮质地,后面有一个可以调节长度的金属扣。软皮摩擦在鼻梁上有粗糙的感觉——那是祁斯年的浮雕烫金签名,散发着特属于祁斯年的味道。
“首席。”白朗有一点点紧张,本能地喊了一声。
祁斯年的动作停下了:“不舒服吗?”
白朗松了一口起,说:“没有。我就是没做好心理准备。”
“别怕。”祁斯年说,“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白朗的心情雀跃而紧张。他的视线被阻挡了,什么都看不见,只剩下听觉变得格外敏感。他听见祁斯年衣服的摩擦声,还有越来越近的呼吸声,于是便乖巧地抬起头,接受他温柔的亲吻。
祁斯年只是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嘴唇,并没有流连太久,很快便放开了白朗。
白朗听见海浪的沙沙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与风拂过绿叶的声音交缠在一起,成为天地间空旷苍茫的回响。
“首席?”
他没有得到回应,觉得十分不安,忍不住伸手去摸索,下意识要去扯脑后的金属扣。
“首席,你还在吗?”
就在这时候,祁斯年温柔干燥的手按住了他的:“我在。”
白朗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听话地停下了。
他站在原地,感觉到祁斯年很快牵起了他的手,小指勾住他的小指,食指的指尖沿着他掌心的纹路细细摩挲,像是安抚,又像是恋人间甜蜜的调情。
他们进来的时候,白朗听到过很轻的曲调从前面传来,似乎是来自瓦格纳的旋律。然而现在就连这轻微的响动也消失了,偌大的花园一下子变得很安静。
白朗的眼前只有朦胧的微光,这一瞬间,许多难以言明的情绪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不再说话,只是跟在祁斯年的身后,感觉到脚下是粗糙的石头地面,然后是台阶和柔软的草地。
空气中弥漫出若有似无的花香。白朗用力嗅了一下,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耳边忽然传来一段旋律。
——他理应熟悉万分的旋律。
白朗呆呆地站在原地,几乎在第一个音符响起的时候,就下定了结论。
原本苍白的大三和弦被分解出无数的华丽变奏,从干净简单的单谱音节,逐渐加入了丰盈的揉弦、极致的泛音和跳跃的顿弓,四四拍被重新填满,变幻成妙不可言的旋律。和弦走向愈发难以捉摸,情感和音符层层叠加,铺陈出五光十色的华丽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