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度低音(41)
祁斯年听得直接笑出声来,用手肘靠在椅子的扶手上,说:“那时候我年纪都那么大了,又要学做gelato,还要陪你在路边卖艺?”
白朗被“卖艺”两个字逗得“噗嗤”一下喷出了嘴里的冰水,想了想又觉得实在是很形象,乐得倒在祁斯年的怀里,笑得浑身发抖。
祁斯年伸手帮白朗整理防晒外套的帽子,又把他落到屁股上的裤腰往上拉。等白朗笑累了,才说:“那我们可要努力点了。”
白朗朝他看过去。
“告诉你一个秘密。”祁斯年笑着说,“刚才那个gelato店的老板就是你想要见到的那位前总统。看来……我们的小店很难才能打败他成为全波西塔诺第一了。”
“……”
*
玩了一个中午,两个人都有些累了,便在海边选了一家高档餐厅进去。
这个时间点早已过了午餐,离晚餐却还早。白朗特意挑了一个风景最好又安静的位置。坐在这里,能远远眺望隔壁的彩色拉韦洛小镇,还能看到滑翔伞爱好者从“天使之路”的尽头一跃而下,如同翱翔的鸟儿一样在海面自由盘旋。
既然来到了海边,自然要品尝海鲜。阿马尔菲海岸最值得品尝的陶罐海鲜汤被很快端上来,还有一种名为Pappardelle的意大利面,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
红色的浓汤里有整只的大龙虾和白朗从没有见过的鱼和贝类,用锡纸包裹得密不透风。盖子被揭开的瞬间,热辣浓辛的香气一下子伴随着海风吹散开来,实在是叫人难以拒绝。
“好香。”白朗咽了咽口水,被勾起了馋虫。欧洲人口味单一,从落地维也纳开始,还没有见到过这样红彤彤的料理。
祁斯年用勺子将瓦罐里橙红的汤舀进碗里,又把柠檬汁挤进去推到白朗面前,然后才给自己盛了半碗。
一口下去,阿马尔菲的热情奔放在口腔里淋漓尽致地爆开,包裹着柠檬的酸香钻进毛孔,化作汗水流了出来。
没有什么比酸辣鲜香更适合夏天的海边,配着加了冰块的啤酒,白朗吃得停不下来,最后嫌刀叉勺子都不好用,干脆上了手。
祁斯年没说什么,只亲手把龙虾和扇贝的肉挑出来,自然而然地递到白朗嘴边。白朗乖乖张开嘴吃了进去,慢慢嚼碎咽下去,然后干脆放下手里的东西让祁斯年喂他。
“嘴巴都辣红了,不吃了好不好?”祁斯年用手指捏了捏白朗鼓鼓囊囊的脸颊。
“可是我还没有吃饱。”白朗咽下嘴里的东西,问他,“我自己想吃,却要你喂我,我是不是很麻烦啊?”
祁斯年微微笑了一下,低沉悦耳的声音响起:“不麻烦,我喜欢喂你。”
白朗看着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嘴唇贴近祁斯年的耳边,边笑边问道:“用哪里喂我?”
祁斯年抬起视线看了他一眼,目光里含着笑意,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这话说出口,白朗自己也觉得丢人,耳根发热,整张脸都变成了红色,哀嚎着捂住自己的脸。
过了许久之后,祁斯年才压低声音:“等回去……你想要怎么喂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
注:
[1]瓦格纳:著名作曲家。很喜欢阿马尔菲,经常去寻找灵感。歌剧《帕西法尔》中第二幕,魔法师克林索尔的花园原型就在这里。
阿马尔菲是欧洲富豪或名人们退休后经常会选择居住的地方。相比起某些疗养胜地,这里艺术氛围更浓厚一些,知名作家、音乐家、画家更多一些。
夏天几乎每晚都有音乐节。
非常漂亮的地方,没去过的朋友可以想象一下通常印象里的希腊。希腊的房子以白色为主,阿马尔菲却混合了波西米亚风格,是五颜六色的。
我去波西塔诺的时候真的遇到了意大利一个前总统在那里开店,他开的是一家非常贵的意餐馆。
第41章 【41】柠檬日光
这顿饭吃到最后白朗觉得撑得厉害,于是拉着祁斯年的手走路消食。
这时候太阳已经弱了一些,天空澄澈的湛蓝色里已经混入了一点明亮的红,路边柠檬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投射到他们的脚边。
他们两个穿着同款的沙滩鞋,是刚刚在路边的小店里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柔软的草地上一样。
这些临海小店的外观都十分有特色,大部分是由店主亲自设计的。墙壁的边边角角都是手绘的痕迹,出售的东西也五花八门,从收藏的古董工艺品,到不知名画家的画和自由摄影师的照片,什么都有。
在这之中,白朗还发现了一家制衣铺,店主是位年轻的女士,橱窗里陈列着她自己设计的衣服,听说都是阿马尔菲很多年前的传统服饰风格,看起来复古而华丽。
其中一件女士连衣裙尤为醒目,粉色的格子裙摆上点缀太阳花,颜色明亮少女,裙摆一直拖到地上,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阿马尔菲七彩斑斓的夏日。
白朗不由多看了几眼,然后笑着用英文夸赞道:“这真是太好看了。”
店主显然很高兴有人欣赏自己的作品,拉着白朗交谈了半天,又翻出画册为他介绍阿马尔菲极具特色的服饰。
白朗对音乐以外的艺术几乎一窍不通,听着这个年轻女孩用带着浓重意大利口音的英文吃力地讲纽扣上花纹的细微变化,他一个头两个大,等最后出来的时候,看到祁斯年从不远处走来。
他的背后是壮观的海上日落,逆着光只能看到修长的轮廓,等走到面前,英俊的脸才逐渐清晰,整个人像是熔进了背景里,成了一幅画。
白朗的心慢慢沉静下来。祁斯年的身上总是有这样神奇的力量,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白朗觉得自己被爱抚了,就能让他把所有不好的情绪都抛到一边,产生无与伦比的幸福感。
“你去哪儿了?”白朗问道。
祁斯年没有细说,只是笑了一下:“去买了点东西。”
白朗默默点了点头,看着黄昏的光线穿过树叶漏在祁斯年的眉眼上,觉得心动得不行,于是走了几步,抬手抱住祁斯年。
“怎么了?”祁斯年问他,“刚才不是聊得很高兴?”
白朗撇了撇嘴:“哪有。在聊阿马尔菲的衣服和历史而已……而且我也没听太明白。”
祁斯年搂着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语气平淡而柔和:“你觉得很好看吗?”
这话倒是让白朗一下子警觉起来:“首席,我是在说衣服。”
祁斯年笑了:“我也是说衣服。”
“是很好看啊,难道你觉得不好看?”他觉得有点奇怪,于是绕到前面去看祁斯年的表情,凑近了压低声音说,“你现在怎么连裙子的醋都要吃啊。我又不喜欢女孩子。”
说完这句,白朗自己愣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自己在成长的过程中从来都没有喜欢过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性取向已经发生了变化。
可是仔细想想,他又从没有觉得除了祁斯年以外的男性对他有吸引力。他喜欢祁斯年,想要与他亲吻做爱,享受与他灵肉交融的过程,完全是因为祁斯年这个人,是一种极为自然就产生的需求,根本没有任何需要说服自己的地方。
也许他的身体天生就更爱男人也说不定。
祁斯年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目光落到了白朗的脸上,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突然想到,好像有人还欠了我一首《玫瑰骑士》,一直没有兑现承诺。”
白朗回过神来,这下是真的觉得莫名其妙了。
他放开祁斯年站直了身体:“这跟《玫瑰骑士》又有什么关系?”
祁斯年的心情却像是很愉悦,笑了一声,伸手摸着白朗的后颈亲了亲他的鼻尖,说:“怎么没有关系?”
白朗的脸一下子红了,因为他明白祁斯年在说什么了。
歌剧《Der Rosenkavalier》里,理查·施特劳斯用了大量篇幅赞颂十七岁的年轻贵族奥塔维安的美好。而这位玫瑰骑士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就是穿上美丽的女装,装扮成娇艳侍女的样子,一下子迷住了小丑一般自命风流的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