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飞(127)
蹭得严塘都觉得有些痒了。
“宝宝,你的脚在做什么?”严塘屈了屈自己的腿,躲过艾宝的胖胖脚攻击,问艾宝。
他觉得自己最近也没得罪艾宝的地方啊。
难道是有什么地方,他没意识到?
严塘在心里每日三省吾身,有亲艾宝吗?要给艾宝芝麻糖吃吗?有和艾宝说话的时候走神吗?
有亲,有给,没有走神的啊!
艾宝还在坚持不懈地伸直自己的脚,想乘胜追击,继续蹭蹭严塘的腿。
“别弄了,宝宝,你这是在干嘛?”严塘捏捏艾宝的小脸,“快睡觉了。”
艾宝不愿意,他一定要继续用脚脚研究一下严塘的腿才行。
“严严的腿腿上有茸茸的东西!”艾宝和严塘说。
严塘一时间没弄懂艾宝的意思。
茸茸的东西,那是什么?
他摸摸自己的腿。
……
可不就是腿毛吗……
严塘其实也不是多毛体质,他腿上也是正常长度、密度的腿毛,不过他本人肤色比较深,平时也看不出来。
上次去海边玩要穿短些的裤子,他给剃干净了,现在又长了出来,不知道怎么,就受到了艾宝的另眼相待。
“宝宝,这是腿毛。”严塘给艾宝解释说。
艾宝噢了一声。
他仰起头问严塘,“那为什么艾宝的腿腿上没有的呀?”
严塘回想了以前给艾宝洗澡的时候,艾宝好像浑身上下都真的是滑溜溜的,每次他用浴巾包住艾宝,都好像是包住了一颗去了壳的水煮鸡蛋。
“为什么艾宝的腿上没有毛毛的呀?”艾宝把腿收起来,顶在他和严塘之间,“严严,艾宝腿腿上什么都没有!”
他摸摸自己的光滑的小腿,和严塘说,。
严塘下意识地也伸手去摸了一下艾宝的小腿。
艾宝小腿上的皮肤比起他的脸蛋,略有点粗糙,不过还是没有严塘的手掌心糙,严塘从艾宝的膝盖处摸到他的脚踝处,只觉得自己在摸一匹不错的绸缎子。
“严严,痒痒!”艾宝被严塘摸到笑了起来,他把严塘的大手扒拉开,“严严不要摸艾宝的腿腿!”
严塘这才把手收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平白无故伸出一丝心虚来,好像他刚才是在揩艾宝的油似的。
“咳,”严塘低咳一声,和艾宝解释到,“宝宝,这是因为人到遗传基因不同,有毛和没有毛都很正常。”
艾宝又噢了一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那艾宝可以摸摸严严都毛毛腿吗?”他眼睛亮亮地问道。
严塘本来是不太想的。
他的潜意识里告诉他,这样的动作会有点奇怪,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暧昧。
但是严塘的理智又列不出一二三,而且艾宝对这种生理问题感兴趣,本来也很正常。
再加上他刚刚还摸了一把艾宝的小腿……
于是严塘把腿又收起来,“……好吧,艾宝,你摸吧。”
他面对好奇的艾宝,颇有些无奈。
艾宝心满意足地摸到了严塘的毛毛腿。
他的肥手在严塘的腿上摸索来摸索去,像是在找什么宝藏一样。
现在他总算是可以安心睡觉了。
严塘在那一次要去拿病危通知书时,看过一次严栋,便也没再去了。
他心里也是清楚严栋的情况的。
严栋撑不了多久。
他的器官正在衰竭,现在不过是用药物给他吊着一口气罢了。
不过,他没有想到这个时间会这么地快。
凌晨时,严塘不知是感应到了什么,还是怎样,他忽然毫无预兆地清醒了。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他既没有口渴,也没有不舒服。
上一秒严塘还是在熟睡的状态,下一秒不知怎么的,他就已经瞬间从床上清醒过来。
严塘睁着眼睛,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天花板。
他怀里蜷着的艾宝把小脸埋进他怀里,睡得正香。
一边墙上的挂机空调也在勤勤恳恳地工作。
严塘怔了一会儿。
突然,他放在床头的手机亮屏了。
在黑暗中,手里屏幕的光亮显得格外明显。
严塘小心地从床里起身,尽量动作不太大,他把手机摸过来。
这是一串很陌生的电话号码,可是严塘不知道为什么,仿佛冥冥之中,他感觉到,他醒来似乎就是为了接通这则电话。
“喂?您好。”严塘接听了电话。
“你好?是严塘,严先生吗?”电话那头的人问。
“是的,我是严塘。”严塘说。
“严先生,您好,我们很遗憾地通知,您的父亲严栋先生,在今日1时05分已经确认死亡,由医生下达了死亡证明。”
“现在我们已经将他移到殡仪馆,您需要来我院取一下死亡证明,而后去殡仪馆将死者到尸体火化。”
医院的人说。
严塘愣了一会儿。
“噢,好,我知道了。”严塘呆了一瞬,又马上回过神,“谢谢,我会尽快来的。”
他说。
医院的人又说了句其它的什么程序化的东西,严塘有些混乱地应了几声。
一直到挂了电话了,严塘都还有些没回过神。
他有些心烦意乱地,把手机随便扔在了枕头边。
严塘靠在床头,闭上眼睛,静了下心。
但是他的心没办法安静。
他的心少见地在混乱,在四处乱撞,在嘶吼呐喊。
严塘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混沌的错愕。
严栋死了。
在严塘的预料之中死了。
死了是什么意思?
死了,是再也见不到了。
就算是严栋是个变态,是个人渣,严塘在内心深处,依旧是希望他活着的,活得好好的。
严塘感觉自己被撕裂了。
他的一半始终理性而冷感,他告诉严塘,这本来就是常理之中,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的一半却有些无措而迷乱,他在一遍又一遍地问严塘,严栋是不是死了?严栋是不是死了?严栋是不是死了?
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让严塘觉得扭曲,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塞进了搅拌器里的水果。
他被一刀切成两半,搅拌机的刀刃潜入他的身体里,搅得他血肉模糊,不得安宁。
严塘咬住自己的舌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生锈的血腥味在严塘的口腔里像炸弹一样炸开,而后弥漫开来。
“严严,”严塘身旁的艾宝不知什么时候醒了。
他揉揉自己迷蒙的眼,也跟着严塘坐起来,趴进他的怀里。
艾宝方才在床上摸了好久,都没有摸到自己的严严。
“严严,你怎么了呀?”艾宝的眼前清晰些了。
他看着面前脸色有些煞白的严塘,很担心地问。
“严严怎么了呀?”艾宝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感觉到了严塘身上极为压抑的情绪。
他张开双手,紧紧地抱住严塘。
艾宝把自己往严塘的怀里埋,也把严塘往自己的怀里抱。
严塘松开自己原本死命咬合的牙。
他现在满嘴的血味。
他也紧紧地抱住怀里的艾宝。
“没什么,宝宝,我没事,没什么。”他说。
也不清楚究竟是给艾宝说,还是在给他自己说。
“严严,不要难过呀。”艾宝仰起小脑袋,亲亲严塘的脸。
他的嘴有些凉,可是在严塘全然被冻住的脸上,又意外地温软。
“没事,宝宝。”严塘说。
他把艾宝松开一点,伸手理了一下他的小卷毛。
“只是,宝宝,我们今晚可能睡不了觉了,你要陪我去一个地方。”严塘轻声说道。
就算是再自乱阵脚,严塘也不会把艾宝一个人丢在家里。
艾宝由着严塘的大手摩挲自己的脸。
他并没有问他们要去哪,又要做什么,他只是乖乖地点了点头说,“好的呀,严严。”
于是严塘掀开被子,起床,他随便套了件衣服,便给艾宝把衣服穿好。
艾宝穿着一件布朗熊的短袖,和姜黄色的短裤,哪怕是在黑夜里,他看起来也明亮鲜艳极了。
严塘牵着艾宝,在月色里走出房门。
月光下的艾宝依旧分外的灵动。
他的圆脸白得透亮,满头的小卷毛在隐约的月光下舒展开身子,艾宝的眼睛明亮而干净。
当他坐上车,扭头看着严塘,在严塘的肩膀上撒娇一样地蹭来蹭去时,严塘看着艾宝,刚才还波涛汹涌的心一下就静了下来。
严塘亲了亲艾宝的额头,“辛苦宝宝了,晚上还要陪我出来。”
艾宝摸摸自己的额头。
“不辛苦的呀。”他坐起来些,也亲亲严塘的脸。
“严严不要难过的呀,”艾宝啵啵了严塘好几口。
他把严塘的半边侧脸上,全都印上自己的全是嘟嘟嘴唇印。
严塘感受着脸上湿漉漉的吻痕。
他看看身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还想再在他的脸上添砖加瓦的艾宝,无可奈何得有些想笑。
“好,宝宝,我不难过。”严塘说。
他顺便附身帮艾宝把安全带系好。
严塘发动汽车,他在还没到黎明时,最深沉的黑暗中开车驶进道路。
车的外面是一片静悄悄的世界,万物寂静无声默然生长。
而车里面,严塘打开了车里暖色的灯,他身边的艾宝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严塘侧耳去听。
“严严,不要难过——呀,不要难过呀——”
艾宝吐词有些含糊,他的曲调也是一高一低不成歌曲。
但是严塘听着,他面上种种的寒霜却缓缓地尽数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