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海妖(9)

　　哈迪斯收回手的时候，波塞冬已经能动了。
　　他重重地喘息一声，终于开口和自己的兄弟再次搭话了：“哈迪斯，谢谢你。”
　　哈迪斯顿了很久，才缓缓地说：“我们是兄弟。”这是萨维斯一直反复告诉他的，所以他认为自己救人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波塞冬不这么想。
　　他想起不久前他对赫斯提亚抱怨自己无法和哈迪斯相处的时候赫斯提亚对他说过的话。
　　“你们是兄弟，波塞冬，你能和我们相处的话，也必定能和哈迪斯相处，哈迪斯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你知道是，萨维斯这个人比较跳脱，哈迪斯大概觉得太跳脱的人一个就够了，他和萨维斯相处久了，就不怎么喜欢说话了。”其实哈迪斯大概是不习惯和萨维斯以外的人交流，但是这一点赫斯提亚没有说。
　　赫斯提亚这个人看上去是比德墨忒尔和赫拉还要稳重的，每当他和两个姐姐打成一团的时候，转过头总能看到赫斯提亚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们，三位姐姐之中，波塞冬不算得喜欢与赫斯提亚相处，但是他却实打实敬重赫斯提亚，并将她的话放在了心上——尽管在此之后直到这次遇险之前他都在不住地怀疑那段话的正确性。
　　此时再听到哈迪斯的话，他惊讶地发现哈迪斯的话与赫斯提亚的话异常相似。
　　难不成真如赫斯提亚姐姐所说，哈迪斯只是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想法，其实他很愿意和自己相处？
　　波塞冬一边盯着哈迪斯一边想。
　　哈迪斯却已经回到萨维斯的身边。
　　萨维斯笑着拉起他的手，问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哈迪斯默默摇头。
　　波塞冬觉得，一般别人摇头的话，就不应该再继续追问了，可是他愣是看着萨维斯将哈迪斯转来转去好几次，一边检查一边询问着，通常他问三句哈迪斯才会回那么一句，可是他也不觉得无聊，就这样一边问一边检查，到了最后哈迪斯大概觉得无聊了，直接趴在他的胸口睡着了。
　　萨维斯这才停下了话匣子，将哈迪斯拥在自己的怀中，不正经的笑容变淡了不少，恍惚间竟让波塞冬有种他原本在赫斯提亚身上才能感觉到的优雅高贵的气息。
　　波塞冬看着两人的相处情况，有些瞠目，难怪赫斯提亚说他这位兄弟和萨维斯相处久了就变得不善言语了，身边有这么一个话唠的话，估计他也不会太想说话，因为往往若是回复一句，总能得到更多的询问。
　　他将赫斯提亚的话以及哈迪斯今天跟他说的话加上刚刚看到的哈迪斯和萨维斯的相处联合起来，终于相信了他的兄弟不是对他有敌意而是实在不知道如何与自己相处的事实。
　　他瞬间裂开嘴笑了。
　　一旦有了这样的想法，之前的对哈迪斯存在的那淡淡的敌意也就消失了。
　　哦，他这位兄弟救了他一命，恩，他们是兄弟嘛，就应该……相互关心？
　　波塞冬笑着翻身扎进了湖中，身为神祗，虽然刚刚中了些毒素，但是有哈迪斯帮忙引走，加上他的神力不低，之前种种的不适很快就消失了，眼下他打算再去水中巡视看看，只要海洋不是被大面积污染，那么一点点残留的毒素他还是能自己处理的。
　　他的三位姐姐在刚刚都有出力了，他眼下也要为大家的安全考虑考虑。
　　赫斯提亚一直在观察着他，看着他的眼神变化就知道他肯定已经将之前的敌意消除掉了，这原本应该是好事，可是……
　　她又看向坐在贝壳中的萨维斯，他还抱着哈迪斯半趟在贝壳之中，哈迪斯其实对周围的环境都有一定的戒备——萨维斯长久以来不愿意他用神力抵抗这些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他对周围的戒备越来越强——很少看到他在袭击刚刚过的时候就如此疲惫。
　　现在想来，她已经大概猜到了萨维斯不许哈迪斯使用神力的理由了。
　　这个空间对哈迪斯的压制大概是他们这些人之中最大的，使用神力偶尔会对他们造成影响，可是绝对没有哈迪斯严重。
　　哈迪斯应该也知道自己的情况，可是刚刚还是跑到水中去找波塞冬并且帮他将毒素引流。
　　哈迪斯刚刚说的话她也听到了，可是她不认为那是哈迪斯自己的想法，准确地说，应该是萨维斯灌输给哈迪斯的想法。
　　哈迪斯已经把萨维斯的意愿当做自己的意愿了。
　　赫斯提亚低下头，再次叹息一声。
　　她看得出来萨维斯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可是正是这样的举动，才让她渐渐觉得不安，明明这人看上去一直在为他们着想，可是她总觉得……总有一种淡淡的担忧。
　　但愿是她多心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哈迪斯那一觉睡了很长的时间，长到原本十分乐观的波塞冬都开始担心他的情况了。
　　而哈迪斯睡了多久，萨维斯则抱着他在贝壳上呆了多久。
　　波塞冬原本对时间没有多大的概念，最开时候的时候哈迪斯一直在沉睡他也每当一回事，直到有一天他从水底回来，抓住的一条鱼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挣脱了他的手，然后跳到了岸上，他看向岸边的植物的时候发现那些原本应该在上一次攻击中被毒液毁掉的植物变得郁郁葱葱，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很久。
　　当然，也有可能是岸边的植物的生命力正在渐渐变强所以才能在那样强大的破坏力下快速复苏，可是往那个方面去猜测的话，得到的猜测结果便是对他们最为不利的一种。
　　波塞冬觉得，哈迪斯好歹是为了救自己才会陷入沉睡的，这么久没看到哈迪斯醒来，他到底还是有那么一些担心的。
　　一直沉默不说话和一直沉睡不说话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波塞冬没有去追那条在湖底引起他兴趣却在露出水面的那一刻跑掉的鱼，转而游到了贝壳的边上。
　　萨维斯还抱着哈迪斯，原本哈迪斯是躺在萨维斯的腿上睡着的，可是这么久都没有醒来，萨维斯便将他抱在了怀中，让他的头侧靠向自己的胸口，萨维斯偶尔会靠在身后的贝壳上闭眼小憩，有时候会眺望远方，可是无论做些什么，他始终紧紧抱着哈迪斯。
　　“他……什么时候会醒？”从波塞冬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贝壳，他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萨维斯，和萨维斯聊天让他有些不习惯，事实上，若说他一开始对哈迪斯的感觉是微微带着敌意的，那么他对萨维斯的感觉则是没有感觉。
　　他和萨维斯不是兄弟，而且他看到萨维斯的一瞬间便知道这人的实力对他造不成威胁，而且波塞冬觉得，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萨维斯这个人的存在，而且萨维斯平日基本都是陪在哈迪斯的身边，波塞冬便不喜欢往他身边凑。
　　萨维斯原本正微微闭着眼，听到波塞冬的话缓缓睁开了眼，清澈的眼眸温和地看了眼还沉睡着的哈迪斯，原本淡漠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不会很快，但是不用担心，哈迪斯没事。”
　　“他已经睡了很久了。”萨维斯的态度让波塞冬也放松了不少，只见他一手撑着贝壳的边缘，然后就翻身而上，侧坐在贝壳边上，俯身仔细看着哈迪斯，哈迪斯这具长不大的身体正是孩童的样子，肤色偏白，脸颊红润，看上去十分可爱，他玩心大起，伸手捏了下哈迪斯的脸，只觉得这人应该是他的弟弟，不该比他还要早出生。
　　“你可别淘气了。”萨维斯哭笑不得地带着哈迪斯挪了个位置，“他虽然沉睡着，可是未必不知道我们的谈话，要是让他知道你这样做的话。”他做了个手势，波塞冬看懂了。
　　波塞冬迅速地收回了手，又仔仔细细盯了哈迪斯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贝壳。
　　哈迪斯还在沉睡，但是萨维斯看到了他眉峰微微皱起。
　　萨维斯轻笑一声，将手缓缓覆上哈迪斯的额头：“好了好了，下次我会注意不让他靠近你的。”他轻柔地抚摸他的眉头，将那皱纹缓缓抚平。
　　看来他猜得没错，哈迪斯确实能感知到他们的举动，只是一直没能醒来。
　　波塞冬之后，赫拉和德墨忒尔都过来了，她们大概也有一样的想法，哈迪斯迟迟未醒，她们十分担心，虽然哈迪斯平日里面沉默寡言，但是在关键的时候还是总是能帮上忙，她们从来没看到哈迪斯这么虚弱过。
　　连一开始觉得没事的赫斯提亚都忍不住经常跑过来了。
　　看着这几位神祗紧张的样子，萨维斯终于摊手说道：“你们没发现哈迪斯出现的变化吗？”
　　几个人眨巴着眼睛，将他怀中的哈迪斯看了又看，几乎想要把人从他怀里拉出来仔仔细细打量了。
　　还是赫拉先发现不对劲：“哈迪斯好像……长大了不少？”
　　经他这么一说，几人才反应过来，也许是哈迪斯一直睡着，又被萨维斯抱在怀里的缘故，所以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察觉，原本还是孩童的哈迪斯，面容轮廓确实比起之前的稚嫩要长开了些许，因为衣服是随着他们的身体变化而变化的，所以他们没能第一时间认出哈迪斯的的身体在抽高，现在仔细打量，才发现哈迪斯确实出现了变化。
　　“确实是……”赫斯提亚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难道之前的危及对哈迪斯来说却是一个契机？”
　　“可以这么说。”萨维斯将怀中的哈迪斯调整了一下位置，让她们能更准确地看到哈迪斯的正脸，“那些毒素虽然对他没有用，可是也不能容忍它们留在体内，哈迪斯需要将它们转化为自己的力量，这个空间对哈迪斯压制太大，那些毒素诞生自这个空间，正好替哈迪斯缓解了一些压力，哈迪斯大概是想趁着这个空隙让自己再成长一些。”
　　虽然一开始没有告诉他，但是很快他便猜到哈迪斯这么做的打算，对于他的“任性”，萨维斯除了将人牢牢看住，别无他法。
　　“我记得你说过哈迪斯每次成长都需要较长时间的沉睡。”赫斯提亚松了一口气，“所以我们只要耐心等他醒来就没事了对吧？”
　　萨维斯点点头：“所以不需要担心，等他休息够了，很快便会醒来的。”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是萨维斯知道，哈迪斯必定是趁着这次的事情强迫自己一把。
　　萨维斯知道不能阻止哈迪斯，从他和哈迪斯相遇开始，哈迪斯一直处于自己的保护下，哈迪斯自己对此十分不满，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体状态以及受到的压制才不得不每次都看着自己涉险，萨维斯知道哈迪斯对此深恶痛绝。
　　以前他有各种理由阻止哈迪斯自己强迫自己，可是如今哈迪斯得到了一个契机，按照哈迪斯的性格，他必定会将这个契机发挥到极限，而且也是因为赫斯提亚等人在身边，几位神祗合力的话，足以抵抗一两次频繁的袭击，所以哈迪斯才会这样大胆。
　　萨维斯不知道这一次之后，哈迪斯会成长到什么地步，只是……
　　他低下头，用手戳了下哈迪斯的脸颊——明明就在不久前他还以哈迪斯能感知外界的一切为由阻止波塞冬这么做——用赌气的声音说道：“你自己去冒险就算了，拉着我陪在你身边干嘛。”
　　和哈迪斯在一起这么久了，他自然知道要是他把哈迪斯留在贝壳上自己一个人跑到水里去玩的话，等哈迪斯醒来的时候这个家伙绝对会和自己闹别扭。
　　我什么自己要这么顾虑他的脾气呢！萨维斯不甘不愿地想着，但是抱着哈迪斯的那双手始终没有松开。
　　不过他们的运气不错，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这个空间风平浪静。
　　当然，岸边的植物还是在不断地变化，原本它们看上去焉焉的要死不活，现在看上去根粗叶阔简直活力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