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体]愚者先生的坦白(48)
“这是多么显而易见的事,可是,在女神神启的那个夜晚,我的情感曾一度战胜理智,拒绝将你和他区别看待,选择沉溺于自欺欺人的幻境。
“你们实在是太像了,在认清自己的内心后,我害怕,害怕自己一厢情愿地将你视为那个人的替代品。
“你知道吗,周?在过去的大半年里,我还做过无数关于你和他的梦。
“我梦见自己曾一无所知地开始追寻你的脚步,试图从无数虚诞的影子中抓取一丝真实。
“我梦见我闯入了道恩.唐泰斯的宅邸,被他的仆人议论纷纷。梦见小丑笑容浮夸,宛如行尸走肉,机械程序般向我问好。梦见格尔曼 .斯帕罗剖出自己的心脏,递至我手中,身体腐烂为一条条碎肉与蛆虫,而身穿华丽衣袍的愚者,站在拥挤逼仄,横竖歪斜的高楼大厦间,眼神是那么陌生,那么淡漠。”
“而每个梦的最后,真正的你总会站在我面前,轻声询问我的选择。
“无一例外地,我或是逃离,或是悲恸地对你说谢谢,说再见。就好像如果把你当成亲人去接受,我们就会永远地失去克莱恩.莫雷蒂。”
“对此结局,你似乎并不感意外,一步步隐没在墓园的雨水中,欣慰、平静却又有些黯然地同我们挥手作别。
“可是,这真的合理吗,周?
“在梦境里,我迷惑了,退缩了,放弃了,在现实中,我想正视自己的情感,我不想再那样……
“从那之后,我常常在想,构成一个人内核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是记忆,情感,还是思想?或许都是,或许都不是。”
“不管怎样,我们共同生活了二十余年的记忆是真实存在的,克莱恩.莫雷蒂残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情感与执念,是真实存在的。
“我无法说服自己放下一切,继续去过平静的生活,正如我永远无法忘记,廷根市的马戏团内,那位小丑先生油彩与泪水混合在一起的滑稽笑容。”
说到这里,梅丽莎突然放缓语速,一字一顿地郑重开口道:
“克莱恩,或者说,周明瑞……
“我们一直都在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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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第15章 天幕之下
这位先生,能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我想给你讲一讲……
summary:“十三年了,我的朋友,在那些支离破碎的梦境里,你曾遗忘了什么?又在想念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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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来一杯伯爵红茶吗,先生?”
于尔根.库珀坐在靠窗的木质摇椅上,等待仆人送上当日的早点和晨报。黑猫布罗迪安静地趴在他的身侧,毛发稀疏,鼻腔内发出含糊的呼噜声。
“不,不用了。”于尔根蔚蓝的眼睛扫过熟睡中的布罗迪,“一杯可乐就好。”
不同于年迈的布罗迪,时间似乎并没有在这位先生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双眼依旧明亮,腰背依旧挺直,穿着传统的绅士双排扣礼服,虽然稍显落后于这个飞速发展的时代,却给这位贝克兰德知名律师增添了几分老成与稳重。
然而,自己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上这些口感怪异新奇的食物的?
从男仆手中接过翻滚着气泡的黑色碳酸饮料,于尔根无端地想着,或许是在奶奶过世后不久,他孑然一身返回贝克兰德,发现这些如同凭空出现,颇具异域风情的食物能冲淡他对多丽丝女士厨艺的感伤与眷恋,让他逐渐学会适应,适应生活中种种更为极端的变化。
战争的洗礼、教会的分裂、愈发频繁的邪教活动以及末日传言,令这个世界匪夷所思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横冲直撞进入平民百姓的视野。
仿佛无形之中有一双巨手,正在将这座城市,这个国家,乃至这个时代,推向某个既定的终局。
于尔根抬起脑袋,目光穿透玻璃,却撞上无边无际的土黄色的雾霭。恍惚间,他仿佛在这片雾霭中看见了发光的煤气路灯,看见了兜兜转转找不到家的迷糊侦探。
可惜,自从贝克兰德全市通电,当年的煤气路灯已经近乎绝迹了……于尔根收回目光,展开晨报,只见报纸的头版上印刷着一行醒目的大字:
“前疯狂冒险家,现愚者教会神眷者格尔曼.斯帕罗再度现身海上,目标疑似‘神秘女王’……”
盯着文字旁那副十六年前的的悬赏令看了数秒,于尔根眨了眨眼,一时竟忘记将早点放入口中。
“哗啦——”
突然,没有任何征兆,狭窄的玻璃窗猛地被一阵狂风掀开,黄色沙尘混合着雾气倒灌进屋内,呛人而辣眼。
凭借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于尔根迅速从回忆中挣脱出来,当机立断将报纸塞入衣兜,抱起仍在睡梦中的布罗迪,快步冲向妻子和女儿的卧室,大声呼唤道:
“又变天了!快,快!十分钟内,所有人 ,立刻去教堂!快!”
……
第五纪1366年,贝克兰德上空,血月又一次异常升起。
阴湿寒冷,能见度极低的街道上,没有阳光,没有商铺,甚至没有醉鬼和流浪汉的影子。晨昏交界处,一道鲜红的巨大裂痕如同伤口般盘踞在天空,幽幽注视这片荒诞而麻木的土地。
圣赛缪尔教堂内部,挤着密密麻麻前来避难的居民。一张张苍白的面庞由于惊恐而面面相觑。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大部分人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信仰,无论是风暴信徒,还是愚者信徒,无一例外地倾听着神父诵念黑夜女神的祷词,倾听着唱诗班孩童空灵的圣歌。
主教室门口,退休议员莫里.马赫特身旁,端坐着一位留墨绿色长发的女士。当周围人在主教的布道声中沉沉睡去,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融入建筑物周围阴影,直奔那轮红月下的黝黑钟塔。
……
“早上好,佛尔思女士。”
踏上钟塔最后一级阶梯,海柔尔.马赫特先是被浓稠欲滴的血色月光晃得睁不开眼,随后看见了站在一地散落的手稿中间,抽着香烟,成熟中透着几分慵懒的女性。
当其他人恨不得自戳双目,唯恐看见不该看见的事物时,这位塔罗会的“魔术师”正饶有兴致地抬头观赏着天空,绯红光芒如同面纱般罩在她的半侧脸颊上,竟透着些许满月时期血族的诡异美感。
“放心,在这里,不会引来任何注视。”察觉到有人来访,佛尔斯.沃尔头也不回,语气轻快地挥了挥手,“当然,或许说出这句话的我,已经被污染得无药可救了。”
“非常抱歉,这样的特殊时期……”海柔尔踌躇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看向对方道,“虽然有些冒昧,但是,请允许我向您确认一件事情。
“请问,您故事里的那个人,他真的回来了吗?”
“我笔下的人物有很多,你是说道恩.唐泰斯,还是格尔曼.斯帕罗?当然,这两位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佛尔思不紧不慢地吐出一个烟圈,烟气裹挟着雾气弥散开来,令这位半神层次的女作家显得愈发神秘高渺。
“坦白地讲,我对那位的了解其实不多。
“你要知道,有些故事,它们终究只是故事。
“而我,只是个拿稿费写书的可怜作者罢了。”
“但是,您……”海柔尔略显不甘地抿了抿双唇,犹豫着要不要讲出那段对她来说如同梦魇的回忆。
“你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你的故事?”见状,佛尔思若有所思地收回目光,看向海柔尔,一双蔚蓝的眼睛飘忽而深邃,“没关系,在现实与与传奇之间选择自己愿意相信的,是每一位读者的自由。
“不妨说说看,作为故事本身的一部分,你所看见的真相.....又是什么呢?”
海柔尔自嘲地笑了笑,然而,这一次,她的声音尚未出口,就被淹没在了潮水涌动的轰鸣巨响中。
钟塔上的两位女士同时扭过头,望向声音的来源。
海柔儿.马赫特肯定,即便是受到阿蒙袭击后,在记忆最深处,在那些挥之不去的噩梦里,她也从未见过现在这般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