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影体]愚者先生的坦白(25)

　　为什么？
　　作为克莱恩的前同事，他再清楚不过，对方是一个多么怕死的人，更何况，克莱恩和阿兹克，在一年前，还只是普通的大学师生关系……
　　阿兹克一动不动地坐着，双手交叉抵在鼻端，让人看不清他的真实表情。然而，他深邃眼眸中一闪而逝的波光，依然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愕与感动。
　　这个学生……唉……
　　自己究竟有什么，值得他做到这一步……
　　历史影像缓缓翻滚着，时间，回到了一年前。
　　廷根市，霍伊大学。
　　“除了你，其他具备超凡能力的人，我都不认识。”阿兹克.艾格斯泛起一抹苦笑道，“你永远无法想象，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会有怎样的情绪，那就像在大海上漂泊的船只，永远找不到港口，找不到抵达陆地的航线，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迎接灾难，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感觉不到平静和安全。”
　　“不，阿兹克先生，我能理解你的感受……”克莱恩无声回答着，闭上了眼睛。
　　“因为，我们是同样的人。”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符咒，沙哑地念出了一个古赫密斯语单词：
　　“命运！”
　　一个恩赐，或者，一个诅咒。
　　无需太多理由，两个背负着秘密，在历史中徘徊流浪的旅人，就这么走到了一起。
　　只为相互救赎，亦是惺惺相惜。
　　“你有三个选择。”一道没有起伏的女性声音响了起来，“一是继续向前，寻求完整……”
　　“二是由我帮你抽出那一半灵魂……”
　　“三是放弃所有，直接离开……”
　　在让人不安的沉默中，阿兹克平和笑道：“或许是已经习惯现在的生活，我选择三。”
　　“执政官先生……”
　　看到这里，源堡内再次传来一阵骚动，众人纷纷投来注视，对这位历史教员表达惋惜与敬意。
　　即便是曾经掌握着生杀予夺权力的天使，也会因眷恋人间的温暖，甘愿沉溺于诅咒的无尽长河。
　　“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黑夜女神保持着沉默。
　　罗塞尔嘿嘿一笑道：“说不定老周有呢，只不过，得等他睡醒……”
　　“可以睁开眼睛了。”阿兹克来到克莱恩身边，疲惫地微笑道。
　　“我接下来需要一场不知会维持多久的沉眠来恢复，如果你有问题，可以向灵界七光请教……”
　　“记得写信。”
　　“但我睡醒之前，不会回你。”
　　克莱恩接住那古老精致的铜哨，怔怔看了一阵，突然低声叹了口气。
　　此时此刻，一支红手套小队正站在最高处的广场上，眺望着不太正常的狂暴海。
　　“一切又正常了，什么问题也没有……”戴莉望着深蓝近黑的水面，有些迟疑地作出判断。
　　水下，纯粹的深黑中，一颗又一颗璀璨的星辰亮了起来。
　　古拉因城，旅馆房间内。
　　克莱恩摩挲起下巴，无声喃喃道：“也许，大概，可能，我真算是黑夜的眷者。”
　　“他终于意识到了啊……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伦纳德晃了晃脑袋，突然有了一种自己去黑夜教会外围组织当了卧底的滑稽感。
　　索斯特领导的红手套小队。
　　“帕伦克.塔西布去了哪里？”
　　“他说，要去见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
　　“因斯.赞格威尔。”
　　听到这个名字，在场“红手套”都沉默了下来。
　　历史影像飞速地翻卷、聚集，开始呈现一幕幕极短的画面片断。
　　阿尔杰.威尔逊站在班西镇的废墟里，看到绘刻于墙壁上的古怪图画，瞳孔猛然放大。
　　西拜朗的街道上，安德森给左掌的黑色手套罩了个滑稽的布娃娃，一人一“偶”，声音各不相同，互相嘲讽，妙语连珠。
　　克莱恩站在窗前，凝望着这位迷雾海最强猎人，表情未有变化，眼中不现沉思之色。
　　“带上我。”
　　“当初你至少战斗过，而我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名为复仇的交响诗，在各方势力的暗流涌动中，缓缓响起。
　　某个房间内，略显苍白的手掌一页一页翻动着笔记。
　　“可是，这就是真相吗？一切会如同红手套小队预想得那样发展吗？”
　　“因斯.赞格威尔来南大路真正的目的是：猎杀黑夜教会高级执事伊莉娅，获取她的非凡特性，为自己的晋升仪式做准备！”
　　“从廷根走出来的复仇者必须全部死去！”
　　“今天一切都会顺利……”
　　“狗屎！这家伙怎么还，还……”
　　“还不去死对吧？没关系，我帮你说……嘿嘿，难得出现一个我们俩都参与的事件啊，话说，亚当该出场了吧……”
　　“狗屎，你别说那个名字！”
　　在两个猎人叽叽喳喳的拌嘴声中，众人缓缓吐出一口气，看着亚当撑起恢弘巨大的尸骨教堂，看着留银色长发的乌洛琉斯流淌出首尾相接的虚幻长河，看着“红天使”恶灵陷入内讧，被吸入灵界的大门。
　　他们的表情逐渐有些麻木。
　　一场针对半神的复仇，居然牵扯出了三大天使之王……
　　“厉害厉害，居然还能这么绕过‘0-08’的安排……”
　　“不愧是老周，搞事能力依旧一流……”
　　一道夸张的银白闪电穿过深沉的高空，直直落了下来，劈向了因斯.赞格威尔。
　　源堡内，克莱恩的嘴角往上翘起，露出了一个滑稽的笑容。
　　“厄难！”
　　这是他为因斯.赞格威尔准备的礼物。
　　这是复仇之箭。
　　这是神的诅咒！
　　“命运！”
　　于此同时，伦纳德面前凝聚出虚幻书册，明亮刺目的银白闪电一道连一道，瞬间就将他自己吞没。
　　他仿佛拿着一把左轮，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一个未知的存在被战斗吸引了过来，对因斯.赞格威尔的遭遇非常同情，决定出手帮他，带着他从灵界离开！”
　　见状，戴莉.西蒙妮猛地从衣物暗袋里拔出一个金属小瓶，丢掉塞子，咕噜喝掉了里面的液体。
　　“上一次，我错过了，什么都没来得及做，今天，我不想再这样……”她的神情变得哀伤，嘴角却一点点翘了起来，温柔，甜蜜。
　　“我，以我的名义，与您签订契约，请求您离开这里！”
　　“戴莉女士……”
　　洞悉了这位因爱而心死的女士的过去，以及结局，奥黛丽开始小声地抽泣起来。
　　在悲怆中一路摸爬滚打的的复仇者们，只要出现一点希望，便会断掉自己的所有后路，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如同飞蛾冲进焰火，化作飘散的青烟和飞灰，落入被自己亲手挖掘的坟墓。
　　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不可失去，他们，是最清醒的疯子。
　　“你们都要死！”
　　因斯.赞格威尔一边高速奔跑，一边等待着时机，一击致命。
　　伦纳德脑袋一点点垂下，整个人凝固了几秒钟后，表情一下子变得决绝，脸部扭曲地张口诵念道：
　　“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愚者……”
　　他笑了起来，笑得眼泪一滴滴滑落。
　　“唉……‘星星’先生也做好了必死的觉悟啊……”
　　“‘只不过，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嗯，如果把‘愚者’先生换成别人，这确实是个悲剧……”
　　“命运！”
　　银白闪电猛地再次爆发而出，伴随着一声破音的嘶吼：
　　“去死吧！因斯.赞格威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