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灵失格(91)
“和班上同学交流时,他们都说没看过。”椋边按掌机键边说,“他们都看太宰的文学作品,自传小说还有《新世纪旗手》什么的。”
“哎——是吗。”鸣瓢秋人紧盯屏幕,“听起来不像是你会喜欢的。”
“是吧,我也觉得。”她说,“好像说最近又出了童话集,安惠美说买多了一本要送给我,明天带给我。”
后来出于礼貌,椋也读完了太宰的童话书,她的说法是:“还算有趣,就是感觉怪怪的,不像是给小孩儿看的童话书。”
“像是成人童话吧。”
对当时的鸣瓢秋人来说,与椋的对话只是再普通不过的生活片段,可在未来一遍又一遍的梳理与精密回忆中,这些段落的边角被打磨得越发清晰。
他不知道童话集对开洞有什么特殊寓意,也懒得去了解。
鸣瓢秋人仰躺在床上,两名不苟言笑身穿西服的警官遥感开了隔绝富久田保津的玻璃门。
他被带走了。
……
“哟,前辈。”
他竖起两根手指,摆在额头前,太宰治用欣赏艺术品的哑然眼神打量富久田保津,眼角流出蜂蜜般粘稠的快意。
“看到你精神很好,真让我高兴。”他的姿态微妙有点假惺惺的。
井端的主要成员,还有外务分析官们隔屏幕监视二者的动态,松岗黑龙对太宰的侧写报告中有让人在意的部分。
“他能颠倒悲喜。”松岗黑龙中,“我在以玩弄人心为了的谋杀家身上看到过相似的特质。”
谋杀家与杀人犯不同,准确说来前者是后者的进阶,人产生杀人**的原因很多,为了复仇、为了心灵的震撼等等,而谋杀家,大名鼎鼎侦探小说《神探夏洛克》中的莫利亚提教授算一个。
“他在观测黑洞,也不惮于让我们知晓。”
屏幕中,对话还在继续。
“由我来说不大妙,可你真是个糟糕的人,前辈。”开洞说,“我给你寄了432封信件,就算在您的读者群中也很少见,却连一封回信都没有接到。”
“你希望我回答什么?”太宰治说,“我不想成为你的家人?你想得到回答吗?更何况……”他轻笑道,“如果不让你感受到刻骨的孤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屏幕外,众人屏住呼吸,这似乎证明太宰治承认了对开洞的教唆,最起码猜到了他现在的模样,从另一角度来看,他绝对参与了“制造杀人犯”的过程。
这与jw的职能不谋而合。
可如果他是jw,或者说相关者,又为什么大咧咧地出现在他们面前?jw一直躲着井端的成员走,滑不溜手,太宰的暴露不合逻辑。
“我们可以聊聊其他话题。”太宰治说,“比方说你是怎么落网的。”
第一题就切中核心观念,查看监控的年轻搜查官张开嘴,差点就啊了一声,他想着要不要暂停,开洞的落网途径牵扯到了井端。可看看身边人,都还全神贯注地盯着太宰他们看,显然,太宰的提问他们想到了。
“我们面对的是一位思维缜密,得过江户川乱步奖的作家,”警署系统内不少人都看过太宰治的侦探小说系列,在某些领域,他的侦探集名字远大于文学集,据说在写小说前,他在警署系统内耗了几个月取材,于是无论科学检验手段、法医流程乃至于案件的审核等,都与现实高度吻合,若有什么不相和的,只是碍于保密手段将勘探科技向前挪移几年罢了,总之阅读他的小说,不说是有教科书卷宗般的效果,开发智力杀死闲暇时间还是很有用的。
“他能在最快时间发现不协调之处。”外务官说,“可井端科技到现在都是最高机密,除了负责小组的成员外哪怕是警署都不知晓内情,而他即便拥有无懈可击的思维,也无法对超现实作出推理。”
果然,富久田保津耸耸肩说:“真是个好问题,我也想知道自己是如何落网的。”
“前辈你知道,我不可能在现场留下任何个人信息。”
开洞的话可以从多方面解读,譬如他拥有超人的观察力,能够扫清全部首位,事实上,如果没有思念粒子,外勤警官根本无法发现他的踪迹。
“开洞的智商多少。”东乡冷不丁发问。
“150。”麾下的工作人员立刻回应,他还忍不住增添一句,“放在东大也算超高了吧。”
“唔,原来如此。”太宰治用手捂着嘴,他想,现实中毫无漏洞,就是非现实手段了?
他冥冥中有股预感,先前困扰着他的,梦境中不请自来的客人们或许源于此。
……
英灵是会做梦的。
梦境是潜意识的集合体,只要进入睡眠,就会产生梦。
老实说,太宰治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迦勒底的其他人也是如此,这个世界,简单概括一下就是不限时活动场地,几年前英灵们在本世界的夏威夷群岛上举行了同人创作大赛,结束之后通道不知怎么的就保留下来,于是英灵们会轮番前往这里度假,休整珠穆朗玛峰上一成不变雪景带来的视觉疲劳。
他本没有成为小说家的打算,可身体中属于“津岛修治”的部分在蠢蠢欲动,迦勒底积攒的稿子得以顺利发表,不知从何时起就成了小有名气的作者。
而织田作,他似乎不是天赋型选手,苦心孤诣、佶屈聱牙地写了一阵子后,终于得到了新人赏,以小说家的身份被介绍至大众面前。
对太宰治来说,这个世界实现了织田作超过一大半的梦想,是他心心念念渴望着的世界,自然不能出乱子。
他得守护好。
直到某天,织田作说:“昨天的梦有点怪。”他没什么情感波动,就像在叙述与自己无关的故事,“我梦到了变态杀人狂。”
“哎?”太宰说,“你是睡觉前看《黑色星期五》了吗?”
“没有。”织田作说,“我不大喜欢太虚假的作品。”他接着往下说,“我梦见我正在看书,有人打开了我的房门,看见我就高兴地呼喊:终于出现新的男人了。”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困惑了,对梦的记忆未免太生动翔实了吧?
“然后?”太宰治展开了报纸。
“然后,他试图剥离我的面皮,再杀死我。”织田作以困扰的语气,说着他人难以想象的话,“我清楚自己在梦里,又出于正当防卫考虑,对他做出了一点儿小小的回击。”
“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织田作说,“只是很普通地杀死了他。”
第55章 番外
“织田作。”太宰喊他的名字。
“什么?”
“你好酷啊。”展开的报纸被轻而易举地抱起, 落在茶几面上,薄脆的纸张抖动, 发出哗啦啦的声响,藏在纸张后的眼睛明亮, 宛若灌入万千星辰。
“?”织田作不明白太宰的意思, 他时常跟不上太宰跳跃的情感。
几年下来, 织田作也习惯了对方幼犬般湿漉漉的眼神, 老实说, 头一年他总不适应, 过去的太宰治是什么样的?是高深莫测的、披拂黑暗的, 他笑,却是嘲讽张狂的大笑,像滑稽戏的观赏者,像自我伤害的小丑。
——眼底里透不进一缕光。
再见后,情况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折, 偶尔织田作脑海中会浮现疑惑的肥皂泡泡:哪怕是咲乐,都不会比太宰更粘人了。
咲乐是他家六岁的小女孩。
这件事没困扰他太久, 织田作想,人是会变的, 英灵亦然,倘若用时间丈量人与人之间的了解程度,他与太宰治之间的情感绝不深厚, 可关系不是那么丈量的, 所以他们认识彼此不到一年, 却可以为了对方去死。
“很酷是指?”
“就是普通地杀死他。”太宰说,“我都想写进小说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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