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反派他亲爹(49)
他把挣扎的顾江雪拖回去,绑起来,枯草般的头发下露出疑窦的神情,盯着顾江雪的脸,似乎在思考什么费劲的事。
顾江雪当时大气也不敢出,不知这个邪魔还有没有神智,盘算着有多大可能性逃跑。
半晌后,魔头才突然一拍脑袋,突然手舞足蹈起来:“你、你,顾家的,顾江雪!我,你看看我,我!”
邪魔一把撩起自己的头发,目露精光,灼灼盯着顾江雪:“我!”
顾江雪一惊,他见过延宸的次数比楼映台多,细细看去,终于从这张嶙峋的脸上看出了昔日故人的眉眼,不可置信:“延宸……前辈?”
邪魔很高兴:“对对对,啊不不不,元澈,我是元澈的、的……嗯,你跟元澈要好,元澈说,你大概是他唯一算得上朋友的人,元澈,元澈……”
他说到这里,突然呜呜呜大哭起来,他实在没有往日半点修身君子的模样,一举一动都毫无章法可言,顾江雪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留存神智,被魔气侵蚀到了哪一步。
他如今修为尽废,不是任何人的对手,带着一点侥幸问:“前辈能否先放我离开,我还有要事。”
“好好好,你跟元澈有关,你走……”
可就在顾江雪一口气松到一半的时候,延宸眼里闪过红光,探过来的手不但没有解开绳索,反而一把将顾江雪脖颈扣紧了。
“不行,你不能走。”
他收紧手指,摇头晃脑:“元澈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那孩子那么好……不对,你可以活着,你也堕魔,你跟我一起堕魔好不好,只有我一个人,太难受了,你也来,元澈,元澈!”
顾江雪在窒息间心脏重重下坠。
……延宸恐怕已经彻底被魔气侵蚀,他对自己的回应不是听进了人话,只是一个行尸走肉的怪物在呢喃自语。
接下来的七天,就是无尽的地狱。
好几回,顾江雪真的就想这么死了算了。
人痛到极致是会麻木的,最开始,他还能想着要找幽鬼、想着楼映台来撑过去,可到后头,他是真被折磨得快疯了,脑子转不动了,嗓子喊不出了,他是真心想得到一个痛快,死了一了百了。
可延宸不给他自绝经脉或者咬舌的机会,就要吊着他的命,这魔头急得团团转,他抓着自己的胳膊,一挠一道血痕,毫不在乎地抓烂自个儿皮肉,疯魔地呢喃:“你为什么不入魔,为什么只有我,元澈,为什么……”
顾江雪奄奄一息,他不再跟延宸说话,这是个魔,不是他认识的人,也不是元澈的师父。
邪魔口中最多的字眼就是“元澈”,顾江雪从中拼凑出了他入魔的原因,还有无尽的懊悔和元澈之死带来的痛,而真正的延宸,也已经死在了魔气里。
留下来的只是个嗜血残忍的魔头。
邪魔不总是在顾江雪身边,他偶尔会出去,不知做些什么,在第七天,他出去后,回来时突然异常振奋,一把将顾江雪的头发拽起,用刀抵住了他的脖颈。
……舍得杀我了?那瞬间,顾江雪以为自己终于能解脱了。
但邪魔接下来的话,如兜头一盆冰水,浇得他遍体生寒。
“楼家那个,那个谁……楼映台,楼映台在到处找你。”魔开心得很,“他好在乎你啊。”
楼映台!
这个名字让顾江雪涣散多日的眼眸骤然重聚,他麻木的脑子再度清醒,死死盯着面前这个将他提起来的疯子。
“元澈不在,我很难过,你死了,他会不会跟我一样难过?”邪魔兴奋地大喊大叫,“你不肯入魔,那我杀你,把你的尸体带到他面前,让他入魔,你说好不好!”
好不好?
人若非自愿,没法入魔,顾江雪不是自愿的。
但顾江雪也是自愿的。
他在魔头手底下撑了七天,本来已经麻木痛苦到只愿等死了,但现在,他不想死了。
第七天,顾江雪魔气大成。
他在延宸哈哈大笑声中成了邪魔,魔气横行,修为大盛,他探出血淋淋的手,挣断了铁链,一把扣住了延宸的头。
延宸还在笑,顾江雪捏得他骨头咔咔作响,他也还在笑。
直到他的头骨完全碎裂,声音戛然而止,身体跟破絮一样软了下去,再无生机。
顾江雪提着他的头,眼中红芒闪烁,他回答了邪魔延宸最后一个问题,顾江雪说——
“不、好。”
想让楼映台入魔?找死。
第30章 顾江雪疯了一样,一掌拍进血……
做邪魔是什么滋味呢,很难受,却又很畅快。
因为在堕落的那一刻,就已经舍掉了自己的一部分,前面是一条回不了头的路,等着他们的结局只有沦为嗜杀怪物。
区别只在早或者晚。
听说最长的人撑了五年,顾江雪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
在最后一丝理智被魔气吞噬的那刻,原本的人就算彻底死了,只剩下个邪魔外道。
顾江雪轻轻转动眼珠,看向自己手里的邪魔,他死得太便宜了,可杀都杀了,也没法再拉出来再杀一回。
邪魔的头在顾江雪手里碎成了血雾,他浑身是伤,往前踏了几步,便跪倒在地。
邪魔新生时,魔气会治愈他们的旧伤,但这个过程会让伤口的疼痛无限被放大,顾江雪低头,在血泊中看到了自己因痛苦而狰狞的脸。
他的面上还带着血痕。
顾江雪一怔。
随即他跟疯了一样,一掌猛地拍进血泊,骤然打碎了平静的水面,打碎了自己的模样。
这幅样子不能让楼映台看见,不行,绝对不行!
他不想让楼映台看见他的尸体,可自己如今的模样,又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楼映台?
他回不去了。
血水合着眼泪从他面颊淌下,碎了一地,顾江雪喃喃道:我回不去了,楼映台。
他不知在血泊里枯坐了多久,宛如一具死尸,一动不动,良久后,手指头才抽动了一下。
他到底还活着。
顾江雪抬起了染满鲜血的手,一根指头一根指头地擦过去。
他一点点擦,一点点想,既然修为回来了,那么趁着剩下的时间,去查幽鬼的消息,等哪天发现自己的心智控制不住了,就找个没人的角落悄悄地走。
他不愿变成延宸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元澈看了那样的延宸会有多难过,他绝不会让楼映台看到那样的自己。
顾江雪擦到最后一根手指,让染血的手白皙如初,干干净净。
只要楼映台没见着他尸体,总归……不会那么难受。
可惜事与愿违,顾江雪撞上了柳家血案,暴露了邪魔身份,还在逃跑途中碰上了楼映台。
楼映台红着眼给他拍了追踪印,说什么也不肯放他一个人跑。
他很狼狈,而楼映台看着也非常憔悴。
重逢得太仓促了,他俩来不及多说,就得逃命。
然后是身死,重生,再然后……走到了现在。
顾江雪靠在楼映台怀里,感受着楼映台的体温,长长呼出一口气。
不提了,想多了对他自己而言也是种折磨。
耳边元澈的哭声渐渐小了。
楼依依杵着枪,已经沉默地站成一根定海神针,看看元澈,又看看她两个哥,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按照元澈的哭法,若不是邪祟之身,恐怕早就哭晕过去,他抽搐得厉害,落下的眼泪最后都化成祟气消散在空中,鬼主踟蹰,还是掏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
邪祟不需要手帕,他只是想为恩人做点什么。
元澈红肿着眼看着他递来的手帕,抽噎着,半晌没有动作,良久良久,等到他眼泪都流干了,刺痛的眼模糊后又因祟气运转变得清晰,他才慢慢伸手,握住了这方帕子。
“谢、谢谢……”
鬼主听得难受:“这算不得什么,你不用道谢,我……没什么能为你做的,只能请他们来送送你,你师父的事……节哀。”